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回台北后,有同事问我:

『大陆不是很穷?干嘛要做大陆那边的事呀,我跟你说,你这样做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啦。。。。。说不定你还会被骗,那裡有很多骗子,还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吃了会生病,而且很多啃树皮、卖器官的事,你没听说过吗?尤其你是个女的,万一一去不復返,哭都没人去救你,我跟你说』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2011年我在上海

『阿不然公司又没人愿意去做咩,老闆跟我说,一定保证我安全的呀,况且,我这次去也没传说中那麼恐怖,搞不好我还能经常飞喔!嘿嘿!!!』当时的我没想太多,依旧有颗关不住的心,只觉得能到处跑,就很开心。却没想到20多年后的今天,真要感谢当初傻傻的自己。

是的,与大陆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傻傻的决定开始,有了千丝万缕的牵连,自此,我的工作30年都是连著大陆一直没停过。

后来公司最后决定与永生笔厂合作,开发新式笔款,其中迪士尼的米奇系列与义大利客户的新圆珠笔,在永生开模、射出,笔芯部分,我们购自日本,印刷有可能要再找间靠谱的中外合资厂,於是经过许许多多往返的联繫,最后在上海徐匯区找到一间三房两厅的商住楼,成立办事处,请了一位上海姑娘与阿姨,从此,我大部分时间就待在上海,每两个月回台一次。

说到这个,我妈才好玩:

『你一个人这样待在大陆,万一怎样了,怎麼办?』那时电话联繫都很贵,也没行动电话,更没网路。

『不会有问题的啦,我们公司都帮我做了万全準备』

『我还是不放心,你还是不要去啦,你弟说,坏人很多,说不定会被卖掉,你都求助无门』

『妈,你放心,我们上海办事处有国际电话线,我会每两天就拨个电话跟公司报告事情时,让他们跟你说,我是安全的』

就这样~我像奔出鸟笼的画眉,喔,不,苍鹰,来到了这个大部分台湾人都不愿意来的东方明珠,為了第一回飞机降落时无缘无故的眼泪,為了心中似乎搞不定的思乡情却,為了一探从前课本中的神州大地,那年(1992)秋末,我拎著一只大皮箱,开始上海的生活。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2011年我在上海

其实,在这个办事处搞定之前,我们就往返很多次了,但细节太多,我的记忆也有限,就不赘述这些冗事。

话说,入冬前的上海,在我来说,是颇為寒冷的,我们请的上海小姑娘 — 费洁,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名字,(若她真有看到我的文章,记得私信我),某天早上特地带给我一套上海的豆浆烧饼油条,你还别说,我干嘛提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活小事,因為,上海的油条跟台湾不一样,那个油条比较肥短,外酥裡韧,吃起来有点像台湾的双胞胎(就类似甜甜圈,但又比甜甜圈有嚼劲)很好吃,豆浆更是黄豆味浓烈,(我是黄豆超级铁粉,不吃黄豆製品,会死翘翘,嘿嘿)那头回的庶民生活食物,彻底震惊了我,一直到现在这麼多年了,依然记忆深刻,我跟费洁说:

『这个好好吃啊!你在哪裡买的?上海都是这样的烧饼油条吗?贵不贵?我应该要给你钱吧?』

『刘姐,这就是我们平常吃的早餐呀,有这麼好吃吗?你们台湾不吃这东西吗?一点都不贵,你不用给我钱了啦』

『喔,不不不,台湾有烧饼油条,但我们那裡的油条,是整个酥脆的,而且很长一根,然后,豆浆没有这麼浓,你看你们这裡的豆浆都有豆皮了』

她看著我夸张的吃相与好吃到惊讶的表情,笑开了花儿,直说不可思议。

家裡的阿姨,会帮我处理所有的生活打理,我只需要专心工作,就可以了。

我还记得,我们只要出门办事,要打国际电话的话,非常非常麻烦,一般的市内普通电话都没法用,必须要到一个像是亭子的地方,或是什麼单位的地方,打回台湾时,还要经过转接,讲完电话后,要给现金的,那时费洁帮了我很多很多,尤其在上海这些亭子或是老单位,都讲上海话,我噥了半天,只会一句『吓吓噥』其他,都呜噥不出半点屁,经常一天都没法好好完成一件事情的八成,有时挺沮丧的。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我记得我那时在上海吃的油条就像这样胖胖短短的样子(取自网路)

有一回入冬后,我们公司有张美国订单发到上海这边,所以,派了个男生来协同我到上海近郊乡下去看生產进度与之后的验货。一般出口贸易的订单,会依据客户的要求在每个外箱上标註箱号,以方便製作出口文件以及进口国在进口时的入库检验,我们称之為『嘜头』,那天,乡下工厂派车来接我俩,一路颠颠簸簸地到了那个所谓的农村工厂,我一进村,就要求看一下整个组装跟外包装箱:

『x厂长,那个外箱拿来我看一下』

他拿来了5个『刘小姐,你放心,我们依照你们的订单中的要求,都是五层瓦愣纸做的』

摊开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每个外箱的嘜头,箱号竟然全部一样,都是C/NO. 1- UP(一般箱号是依据最后完成的总数,从1写到最后一个阿拉伯数字),接著纸箱潮湿,造成变形,然后我跑到他们广场上看到数百个纸箱都在晒冬阳,,,

『你们到底会不会做出口订单呀?』

『刘小姐,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但这阵子有几个纸箱受潮了,这不,晒晒太阳,就好了』

『你...你这叫做过外贸?外箱全部都印刷错误,这潮湿的箱子出美国,根本不可以,你是怎样?忽悠我,是不是???』我气的.....简直快撅过去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样,那个印著像数字的地方,我们用笔画过,改一下,你教我们,我们完全配合,至於潮湿,这真不是事儿,肯定过两天就乾了,你放心』

就这样的争辩,在广场上引来很多农村工人的围观,大家都像看怪物一般地看我,觉得我小题大作,当我说要全部返工时,他们更是愣在那儿无知觉地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配合,好沮丧啊!顿时捶胸顿足地咒骂公司是谁安排这订单要到这裡生產的,為了省那点钱、多点利润,冒这种风险,直得吗?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外銷訂單的正嘜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外銷訂單的正嘜

当下,我跟公司的男员工巨无语,拒绝厂裡安排的中餐,就先到附近去找点吃的,结果,那附近根本没地吃饭,我们走著走著走到一个很像田中间的地方,有个破旧的小面摊,进去吃了碗类似台湾的阳春麵,很大一碗,很便宜,白白的汤,两根青菜,破了两口子的碗,吃饭时,那位男同事说:

『Lynn,这到底是什麼破差事?怎麼会有这麼糟糕的工厂?接下来怎麼办?万一时间不够,我们公司可是要赔偿的,我TM就不该接这次这个出差工作。』

我心裡惊觉,不能影响其他同仁来大陆后,看到这样的情形,而產生片面的错觉,这会影响往后我在大陆工作时,台北公司同仁的配合意愿。

那天下午回到农村工厂时,我要求厂长把每个纸箱的嘜头用A4纸印刷的方式,印完,把箱号处贴补上去,我还捲起袖子一个一个教,连基本的怎麼算、怎麼贴,都教完整,至於箱子受潮,我就得要天天来查看晒乾状态。

但这情况不太乐观,於是回到上海办事处,发了封电文回公司告知此情况,岂知台北公司回我,不可用受潮纸箱,呵呵.....我也知道不能呀,但重新做,时间来不及,且农村工厂受不起这损失。

那晚,我担心的没法睡,影响了我的大姨妈,肚子剧痛,又因為天气冷,第二天感冒发烧,后来,我让男同事去农村盯著工厂,当晚他回来说,他像呆子,没人理他,也没人听得懂他的要求,发了一顿男人脾气。

我的前半生25 — 别去啊!大陆很穷,啃树皮、卖器官,你没听过喔?

外銷訂單的側嘜

第三天,我的感冒更严重了,我约了上海外贸公司经理跟费洁,一起去农村工厂,请他看一下纸箱状况,到了工厂,他蹙紧眉头,不发一语,已经快到最后装外箱的生產流程了,时间紧迫,

我走到工厂的最裡面,看到一个农村工,问了下

『你在这裡可以赚多少工资?』

『大概几百块吧』

我心裡想,那不错啊,就随口说出『那很好呀,』

没想到他回说『好什麼好,一年这几百块,很辛苦的』

哇哩咧,一年几百块,我眼泪都快逼出来了,这怎麼活呀?

随后~~~

『x经理,我想你看了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纸箱没法出美国的』

他依然不语!!

我心裡衡量著,能够弥补这个纸箱的问题的单位,就只有这个当初代替这农村工厂接订单的这个外贸公司了,必须让他来做这事儿,否则,农村这些人会受害,我们公司会被求偿。

我接著说,这单子后面还有张相同產品但不同港口的美国货,业务部已经接进来了,正在做P/I确认,一个40呎货柜,你接不?

看著x经理眼裡闪过的红光,他说

『好,我联繫其他同事,先找几家纸箱生產工厂,赶紧在这两天凑齐目前这个生產的纸箱数给他们送过来』

『很好,谢谢x经理,希望你别為难这间农村工厂,那就这样办』

那天晚上回到办事处,我就病倒了,咳的快不省人事,阿姨為了我天天燉冰糖雪梨加梖姆给我喝,还帮我降温,那次之后,原本对大陆人的长距离感,又增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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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上海纸箱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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