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墙引发两起血案搭上7条人命，大同村邻互杀悲剧或可避免

文| 杜虎

因为半米墙，两个家庭发生纠纷，前后搭进7条人命。近日，南周周末报道的两起互为因果的血案，引发关注。

事发经过是这样的。山西大同云州区唐家堡村村民张平在建房时，侵占邻居张天印家长2米、宽0.4米的地界建墙，两家因此产生矛盾，张平提刀将张天印夫妇捅杀。7个月后，张天印儿子张科将张平父母、儿子用刀杀死。张平与张科分别于2021年8月、2023年10月被执行死刑。

南方周末调查了张平、张科互杀对方至亲的全过程，展示了这起看似很小的宅基地纠纷，如何一步步酝酿出血案。尤其是，报道还原了张科在父母被杀后，采取了他认为可行的求助办法，向镇里、区里投诉，但要么无回复，要么被打回。基层矛盾纠纷化解机制逐个失效，张科最终走上为血亲复仇的杀戮之路。

这两桩杀人惨案公开后，人们讨论最多的是：导致仇杀的宅基地纠纷，本来是可以化解的吗？细化来说，假如村委会、镇司法所以更大力度介入，是否就能断绝张平和张科的杀机？另外，如果现有的法律及行政投诉机制认真倾听，这7名同属一个大家族的男女老少是不是还能活？

自然，事后复盘都有点事后诸葛亮的嫌疑。但就记者调查的详情看，两起血案中的死者、以及涉及到的村委会干部、镇司法所所长、镇书记、区纪委等人，似乎都被困在各自的角色中。看下来，环绕在宅基地纠纷周边亲疏不等的这些村民、干部，好像都使劲了，可好像又没十分努力，反映出基层现实的残酷一面。

资料图，图文无关

张平翻盖老屋，砌围墙时肆意侵占邻居家地界，与东西邻居都产生矛盾，说明这个人根本无视村民默认的规则，像是个飞扬跋扈的人。纠纷初期，张平家的强硬与张科家的忍让一目了然，这时候村里的协调最重要。

南方周末在报道中引用了网上流传的、讲述此事详情的文章《悲剧的由来》，该文提到，从双方出现纠纷到案发前的三天内，张天印给包括时任村支书张顺宝、时任村主任蔡和在内的几乎所有村干部都打过电话，想让村里出面解决两家的纠纷。

问题是时任村主任是张平的近亲，没有出头，而出面的村干部直言“处理不了”，对张平侵地建墙，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可以说，村里的偏袒是导致纠纷朝不可收拾方向发展的直接原因。张平提刀杀害张科的父母，第一次杀人案完成。接下来更耐人寻味，张科是个孝子，看到父母被杀，在三兄弟中受到的冲击最大。他自觉承担起全家向张平及张平家要说法的重任。这时候，如果他得到少许来自政府的帮助，他或许就能放下屠刀了。

在父母被杀后，张科想让法院尽快判张平死刑，但他面临的处境是这样：一方面他得不到张平杀人案的信息，而村里传言张平家有关系，或许能让张平免死——张平案迟迟没有开庭，似乎佐证了这些传言。并且张平家人开始在村里大摇大摆地出现，没有赔偿更没有上门道歉，展示出无情的一面。另一方面，张科用自己认为有效的办法，逐级投诉，反映干部不作为，也希望严惩张平，但每一次都被打回来。

父母被杀对张科造成的创伤是巨大的。他先是目睹父母被尸检的现场，而后亲手用针将父母的解剖刀口一针针缝上，再自建冷库保存父母遗体，日日供奉，这种令人窒息的经历必定滋生仇恨。而张科前期强压内心复仇愿望，是指望镇里区里、司法系统给他一个说法，但后者的反应让他觉得指望不上，亲手复仇的想法再也无法压抑。

资料图

镇司法所所长认为，张家纠纷不属于“疑难、复杂”问题，所以他未及早介入调解不算犯错。而张平的辩护律师认为，办理杀人案需要时间，张科得不到确信也属正常。你看，几乎每一个本来都可以有所作为的环节，都不认为自个有错。但在张科一位堂兄看来，从两家因宅基地发生纠纷开始，从小矛盾到大矛盾，“步步都没解决好”——“我们去县里面问，就是让等着，这种杀人案，哪个能等住？”

旁人不禁设想，如果每次向政府部门投诉后，迎接张科的，不是冷冰冰的回应，而是有人详细告诉他案情的进展，说明法院没有开庭的原因，他会不会稍微安心点，做出不同的选择？

从结果反推，村里没有弹压张平侵占邻居地界，村支书村主任有直接责任，这属于乡规民约的失败；而张科杀人则合并了多种成因——他那未被干预的严重创伤后遗症，日夜翻腾的为父母报仇雪恨之心，以及他向各个部门挣扎求助却落空的绝望。从很多方面推断，张平与张科的杀心本可以被遏制或消除，但连环血案依旧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