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宗年间,清苑县有个名叫杨柏的年轻人,杨家三代都是打更人,其父亲死后,杨柏便子承父业,成了当地新的打更人。
都说白天以人为尊,黑夜百鬼夜行,很多人以为打更人这一职业比较危险,毕竟夜里诡事多,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杨柏在成为打更人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其父亲告诉他,打更人在夜里的确容易撞见邪门事,不过只有子时鬼门大开时,才比较危险,只要他看好时辰,子时一到便回家,子时一过就出门,基本上就没啥事了。毕竟子时一过,鬼门关闭,若那些没及时赶回去的鬼魂,天一亮,就会魂飞魄散。
当时父亲教给他许多小窍门和规矩,杨柏当时也就听了个大概,谁曾想这些东西,在将来还真救了他一命。
杨柏平日里出门,除了带着自己的铜锣外,腰间还别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牌,那是他一个发小送他的。
发小名叫石溪,之前是杨家的邻居。石溪跟杨柏从小一起长大,听闻杨柏将来也会当打更人,且晚上很危险后,石溪就做了一个木牌,说是给他挂在身上保平安的。虽然没什么效果,做工也很粗糙,可杨柏一直留着,且贴身佩戴。可惜在十三岁那年,石溪就跟着父母搬走了,之后二人再也没见过了。
这天夜里,杨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提着铜锣上街。当时已经入秋,晚上十分清冷,大家也都早早回家歇息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大概快到子时的时候,气温骤降,杨柏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就准备先回家。
可就在他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唢呐和敲锣打鼓的声音,他转头看去,黑夜中居然出现了一个迎亲队,领头的是个骑着枣红大马的新郎。杨柏正疑惑谁家大半夜娶媳妇之际,迎亲队已走到了其面前,他也刚好跟新郎四目相对。不知为何,那新郎脸色苍白,不过却熟悉,就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至于那个新郎,他目光下移,看到了杨柏挂在腰间的木牌。他脸色微变,立马翻身下马冲到了其面前,杨柏被吓了一跳,直到对方开口:“是杨柏吗?我是石溪啊!”
杨柏听后,仔细一看,这才认出,眼前的新郎正是自己幼年玩伴石溪,对方也是通过那个木牌认出了自己。故人相见,二人激动不已,杨柏这才知晓,原来他跟父母前不久刚搬回来,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之后,石溪拉着杨柏参加自己的婚礼,杨柏自然没有拒绝,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为何他半夜了才把媳妇迎回来。
石溪听后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花轿,说这新娘其实是个外地人,光是把她接回来,都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杨柏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多想,甚至没有发现,迎亲队的那些人,面色僵硬,神情诡异。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一个酒楼前,那酒楼共有三层,十分气派,灯火通明,可在杨柏的印象中,这酒楼他从未见过。不过在老友的招呼下,他没多想,便走了进去。
此刻酒楼高朋满座,都在等待新郎新娘的到来。杨柏寻了个角落就坐下,门口的管家则开始通报新娘的嫁妆。随着一箱箱金银首饰被抬进现场,杨柏不由得也震惊不已,陪嫁如此多的银饰,这新娘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可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刮来,箱子里的银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杨柏看到这一幕,顿时起疑,银饰怎么可能被风吹动,且银饰撞击的声音也有些诡异。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仔细看去,那些将银饰搬进会场的人,一个个动作机械,脸蛋红扑扑的,且挂着诡异的微笑,像是挂上去的一般,活脱脱的纸人形象。
再看那些来参加酒席的宾客,一个个神色呆滞,且明明是喜宴,桌上别说小菜了,连筷子都没有。
种种诡异的情况,让杨柏心生恐惧,好在他伸手摸到了别在腰间的铜锣。他猛地想起父亲曾经跟自己说的话,思虑片刻后,他悄悄取下铜锣,随即跳上桌子,使劲敲响铜锣,并大声吆喝道:“天寒地冻,天寒地冻咯!”
打更人对于一些时辰,是不直接喊出来的,比如子时喊的是“平安无事”,丑时喊得是“天寒地冻”,寅时喊得是“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这边杨柏刚喊完,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时不时还传来阵阵哀嚎:“完了完了,赶紧走,看看还能不能赶上!”
不一会,热闹的会场就空了,这下杨柏可以确定,自己这是撞鬼了,其实还未到丑时,他只是试探一下。他也不敢继续逗留,立马提着铜锣回了家。
逃过一劫的杨柏还有些担心老友石溪,便在天亮后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其父母,这才从其口中知晓,石溪在半年前就病逝了。其父母担心儿子在下面孤单,就给他结了阴婚,杨柏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也明白了他遇到石溪时,他为何正在接亲。
后来,杨柏到石溪坟头祭拜,那块木牌也被杨柏一直保留,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