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远川投资评论
2023年3月15日,一则消息引发了光伏行业的巨震。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欧盟计划限制从中国进口绿色技术,以降低中国公司竞标公共合同的机会,并且为“赚补贴”的公司设置更多的限制。同时该报道还援引《净零工业法》草案称,公共项目采购的产品来源国家若在欧盟市场超过65%份额,则该投标将会被降级。
翻译过来就是,中国光伏的最大出口地之一欧洲要开始反制中国光伏了。
消息见报,本就在退潮期的光伏板块,出海的逻辑也失去了支撑,次日集体应声下跌,晶澳科技、固德威惨遭跌停,而隆基绿能、阳光电源跌幅也达到5%以上。
这种惨烈的集体下跌,‘鬼故事’是标配,其中最吊诡的一个就是,流传广发基金的刘格菘可能要离职,因此旗下的基金在清仓新能源。
眼见谣言的影响范围愈来愈大,广发基金也没闲着。3月17日就在各大媒体上发布了专访《广发基金副总经理刘格菘:向创新型发展模式转变是时代的选择》,算是含蓄又直白地回应了‘副总还是广发的副总’。
作为中国第二大公募,坐拥超过1.2万亿管理规模的广发基金,总是难免‘树大招风’的压力。但在很多时候,烦恼又是类似的:每每刘格菘的持仓跌停,就会形成是广发在出货的风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1
赛道式持股
一切,或许要从广发基金2018年的一场投研升级说起。
这一年,广发把主动权益拆成价值、成长、策略三个部门,根据基金经理的投资风格、能力圈、投资偏好进行分组,在主动权益的公募产品上,也通过机制设计让基金经理聚焦自身所擅长的细分赛道。
此后,赛道风格就成为了广发基金主动权益的鲜明特点[1],‘顶流老将’刘格菘可以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之一:2019年,一大半的重仓股集中怼在半导体行业上,最终霸榜年度排名。
但真正让行业意识到广发基金在赛道投资上的威力,还是他们在新能源领域的集中押注。
广发不仅会出现多只产品扎堆在同一个上市公司的现象,而且持股数量占机构总数量的比例也较高。根据定期报告的数据,2022年末广发基金整体持仓前十的个股中,持股数量占机构总持股比例超过50%的就有三只,七成个股的持股数占比高于30%。
极致的持仓难免会引发争议,被各路散户诟病最多的是2022年的阳光电源事件。
2022年4月20日,阳光电源由于年报不及预期直接20CM跌停,并在5个交易日内跌幅达到了36.07%。以一季报中披露的广发基金持有股数粗略估算,这一波大跌中广发基金共计损失了20多亿的市值。
在净值大幅下滑后基民们开始将矛头指向广发基金,认为它在阳光电源已经有5倍涨幅的基础上才开始大幅加仓,还直接买成了公募中持股数量最多的基金公司;估值高位的大量持股,最终导致了下跌惨剧的发生,更有网友们在股吧里将阳光电源戏称为广发电源,其承包式买入的方式也开始为投资者所熟知。
甚至事情过去快半年了,还有投资者对此耿耿于怀,在调研阳光电源时忍不住问上市公司‘请问广发基金巨额持仓,公司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会不会让其他机构投资者不敢持有公司股票?’
一种‘那我能怎么办’的高情商版本,来源:阳光电源公司公告
当今年3月16日广发基金重仓的两只光伏股——德业股份和晶澳科技上演跌停后,可想而知,它也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嘉越投资的基金经理吴悦风也在雪球上发文称,“两只光伏股的龙虎榜,共性是广发基金之前重仓抱团,然后再狂剁,离他们远一点”,随后删除。
要买就买自己中意的赛道,固然没错,广发在选股上也很有自己的一套独门打法。比如这两天沙特阿美宣布246亿入股荣盛石化,使得后者成为A股市场里最新的热门个股时,人们又发现广发的基金经理们早已独具慧眼的埋伏其中,5只基金共计荣盛石化持有2.26%的流通股。
但这种承包式的买法是有代价的,说得优雅一点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其中的代表性人物也往往要比其他人承受更多的重量。对于广发来说,无疑是刘格菘成为了这个质点。
02
回撤争议
2019年,刘格菘以121.69%的收益率一跃成为了当年的基金冠军,同时他管理的三只产品分别包揽了年度基金业绩的前三甲;次年,他更是打破了资管圈的“冠军魔咒”,业绩排名依旧位于市场前列,一时间风光无限。
在刘格菘业绩的高光时刻,对他的争议却从未停止。
于自己管理的基金低谷时离职,这是其一。
2015年,刘格菘尚在融通基金时,由于在高位发行基金以至于旗下两只产品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净值几近腰斩。之后因个人原因离开时,这两只基金区间收益分别为-49.5%和-43.5%,令一众跟投的基民们痛心疾首。
高位加仓,这是其二。
2021年刘格菘担任了广发行业严选三年持有期混合基金的基金经理,是当时少有的百亿级爆款基金之一。但在该基金随后一个季度的报告中显示,前十大持仓中多数均为刘格菘其他基金的光伏持仓,而彼时的光伏板块经过了一年多的大幅上涨后,估值显然已经不便宜了。
作为大规模基金的管理人,刘格菘采取复制策略无可厚非,但在重仓的个股已经不再便宜时,回溯的历史业绩虽好,但未来的风险也极高,对于新基金的持有人来说,在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认知的不对称。
回撤大,这是其三。
出身中邮系的刘格菘,风格上与任泽松、彭旭等‘刀锋战士’相似,根据海通证券研究报告,刘格菘的投资风格可以用两个高来概括:高仓位、高集中度。而‘双高’反应到净值曲线上,则意味着更高的弹性和更大的波动。
继2020年连续两年靓丽的业绩之后,刘格菘的产品也遭受着巨大的回撤。公开数据显示,刘格菘目前在管的6只产品最大回撤幅度均达到40%以上,部分产品净值时至今日,尚未回到水上。
不过,新基金发行时点也好、投资组合本身的波动也罢,在过去的两年里,几乎是所有顶流们都在遭受的问题,但在重仓股上,遭受如刘格菘这般非议的明星基金经理却并不多。某种程度上,这也与刘格菘极致的‘杀伐决断’有关。
2021年3月3日,光伏硅料龙头通威股份大幅下跌,在5个交易日内下跌了近31%。通过龙虎榜不难看出,卖出的资金中除了深股通以外,机构的加速离场是通威股份下跌的主要原因。
Choice相关数据显示,三日榜中机构总卖出资金为23.31亿元。
而在持有通威股份的机构当中,刘格菘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根据choice相关数据,刘格菘在2020年年末时,旗下五只基金共计持有通威股份1.82亿股,遥遥领先其他机构投资者的持股量,且4只基金位列前十大流通股东。
在经历了2021年一季度的大幅下跌后,刘格菘旗下所有基金的前十大持仓完全没有了通威股份的身影,且通威股份的前十大流通股东也已然没有了刘格菘管理的基金。与此同时,而根据半年报披露的卖出金额,整个2021年上半年,刘格菘共计卖出83亿元通威股份,几近清仓。
于是当同样的下跌情形,在2022年三季报期间刘格菘彼时另一个‘一家独大’的重仓股——健帆生物上重演时,投资者也开始对这种‘杀伐决断’的砍仓方式产生了阴影。
03
尾声
极高的人气就会伴随着极大的争议,这是所有流量的代价——不论是半导体、医药、白酒,还是新能源,一旦基金经理被贴上了极致的标签,重仓股,尤其是独家重仓的大跌也终将反噬到基金经理身上。
在机构化程度仍然不算高的市场里,每一次下跌,人们都需要一个原因。
对于刘格菘来说,光伏无疑是他近两年的标签。因此当板块大跌,尤其是在龙虎榜上又出现了熟悉的机构卖出时,不论离职真假,他依然被舆论安排成了一种原因。
平心而论,不论是高集中度的投资风格还是彪悍的出货方式,都构成了刘格菘投资风格的一部分。在股票市场这样的地方,风格和理念,向来并没有好坏对错之分。人们论英雄的方式很纯粹也很粗暴,就是赚到钱了没有。
在基金经理们漫长的职业生涯里,所有人都会遇到重仓股不及预期的事情,而基金经理如何决断也是一个人理念和性格的真实切面。
很多基金经理都喜欢在对外交流时荐书,刘格菘的品味非常特别,推荐了一本苏联流亡美国的作家安·兰德的畅销小说《源泉》[2]。
在这部80万字的小说里,年轻的建筑师洛克因为不愿意对自己的建筑理念做出任何妥协,而过着一种世俗眼中离经叛道的生活,包括但不限于因为不能容忍自己的设计被改动,而炸毁了一座建筑。
安·兰德无意塑造一个完美的人物,但她借洛克之口表达了自己最广为流传的观点:
“我唯一向往的东西——是一个人真正可以允许自己得到的东西。自由。无物可求,无望可待,无所傍依的自由[3] 。”
这种对个人原则和理念几近孤绝的自我坚持,感染了一代又一代青年,想必刘格菘也是其中一个。
但问题是,基金的本质,是受托。对于基金持有人来说,他们是否真正愿意用自己的真金白银,不计成本地去验证基金经理的某种自我坚持呢?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则是,基金经理本人又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了多少本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