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归来仍是少年跟我年年十八一样,成了很多人的口头禅。
其实并非我们造作,而是容颜永驻既然无法实现,那么风华正茂的自我安慰,也算给人生增添一些乐趣。
这不,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记载,自己被贬黄州时去买田,偶感风寒得了场病,请聋医庞安常治疗。两人笔谈,才写几句,小庞已知大苏之意,苏轼开玩笑说:
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皆一时异人也。
后两句容易理解,前一句是何意思?
几百年后,清朝黄遵宪在诗中写道:
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
他这跟苏轼就是一个意思,此处的口,代指的是心。心有所思,或传之于口,或椽之于笔,一吐胸臆而已。
数次交往之后,苏轼与庞安常成了好友,“与之同游清泉寺。寺在蕲水郭门外二里许,有王逸少洗笔泉,水极甘,下临兰溪,溪水西流。余作歌云: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鷄。是日剧饮而归。
原来,这首著名的浣溪沙是这样来的啊。
词的前三句写景,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子规二字,用蜀国望帝化杜鹃而啼血的典故,抒发悲苦哀怨之情。
从之可知,两人一路游山玩水,说的却是沉重话题。
苏轼已经四十六岁,庞安常也已四十岁,放在古代,人生已过大半,哪怕是现在,其实也已半多,子女老婆父母工作,正是压力大得要命,午夜梦回,开始怀旧的时候。
正因有了这些情绪作为铺垫,后三句才不会显得突兀——否则,上片写完美景,下片怎么突然就来了那么压力山大的话题?
词的下阙,正是有感而发。
谁道人生无再少,对应他们聊的那些事。
君看流水尚能西,则是小溪带给苏轼的灵感。
第三句,反白居易诗意而用之。
老白在《醉歌 示妓人商玲珑》里写道:
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白日。
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
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颜看已失。
玲珑玲珑奈老何?使君歌了汝更歌。
苏轼的意思是,其实啊,没必要感慨时光易逝,青春难留,只要你心态年轻,哪天又不是十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