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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张英姬:《爱情而已》是离地半尺的人间真实

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恋爱脑,甚至觉得爱情不值一提,好像谁贪图爱情,谁就会变得很弱、很丢人。在这样一个舆论环境下,我真的很想探讨一下,爱情其实是最有可能发生在我们普通人世界里的奇迹。如果你有好的认知,又有好的运气遇上,那个东西会很美妙。

作者|郑文

4月12日,《爱情而已》 会员收官。腾讯站内最高热度28712,创下2023年的新纪录。豆瓣超过5.5万人打出8.3高分。

爱情明线自然呈现姐弟恋,不刻意聚焦、不放大噱头;事业暗线刻画30岁+职场人和20岁+运动员同样存在的年龄焦虑。这部由吴磊和周雨彤主演的都市情感剧既燃又甜,在优质内容、时代性话题与偶像效应的多元加持下,《爱情而已》在社交媒体上激发了丰富的讨论。

知名情感专家李松蔚在社交媒体评论说,《爱情而已》把两性之间的情谊还原成了正常的、健康的样子,是两个可爱的人诚实地面对自己、结伴成长。

《爱情而已》延续了柠萌影视爆款《三十而已》的过硬班底:编剧张英姬、监制张晓波、总制片人陈菲、徐晓鸥。与精准洞察现代人都市生存状态与情感、婚姻纠结的《三十而已》不同,《爱情而已》选择「爱情」母题,在芸芸众生的各色平凡现实画像中,提取了永远激动人心的爱情侧面,并与同样富有「燃感」的运动题材做类型嫁接。

作为与柠萌长期合作的85后编剧,张英姬扎根当代都市情感领域十年,擅长在丰富而细节的生活土壤之上,塑造芸芸众生中的闪光人物,呈现「离地半尺的人间真实」。

谈及创作初衷,张英姬告诉《新声Pro》,她希望刻画一段彼此滋养、共同成长的爱情故事,笔墨重心不在波折不断的分分合合,而在于整个爱情阶段里最前面的时空,即如何真真正正爱上彼此。

她认为《三十而已》更偏现实主义,刻画的是对世界的欲望与野心;《爱情而已》更浪漫而温和,是向内探索,关于「我」想要怎样的生活状态,以及怎样的亲密关系。

尤其是在很多人惧怕「恋爱脑」、更关注自我安全感的当下,张英姬希望重新强调爱情能够带来的正向力量,「如果一个人遇到了对的人、对的爱情,你的人生从此会变得不一样。」

关于《爱情而已》的创作缘由、人物设定和塑造、情绪捕捉和表达等具体编剧方法,《新声Pro》与张英姬进行了对话,以下是对话的节选整理。

姐姐有阅历,弟弟更有「攻击性」

新声Pro:爱情是个大类,古今中外提供了太多样本。写《爱情而已》的核心动力是什么?

张英姬:大部分爱情影视作品喜欢展现两个人相遇后很快爱上,之后又怎么分分合合的过程。《爱情而已》从一开始就非常想截取整个爱情阶段里最前面的时空,也就是两个人从如何相识,到如何真真正正爱上彼此。大部分笔墨都用在了这一块。

所以《爱情而已》一开始就是奔着写一个爱情故事。具体到定位主角的年纪的时候,我首先把女主角定位在30岁出头,因为这个年纪我自己更有体会。这个时候我觉得男主如果20岁出头,在探讨爱情的纯粹度上就有更大空间。

这样就形成了姐弟恋的局面,姐弟恋其实已经有不少作品了,但一直没有切中我的一点是,我觉得姐弟恋里的弟弟一定要有「攻击性」,得是那种有进取感的弟弟。

我自己最坚信的爱情表达是,如果一个人遇到了对的人、对的爱情,人生会变得不一样。《爱情而已》整个故事都在讲这个。

至于为什么要把弟弟的职业放到运动上,是因为我一开始就觉得爱情是平凡生活里头最「燃」的一件事,而「燃」和运动是非常相通的。所以我想用运动同时展现爱情的燃感。选网球也是因为那种刺激的肾上腺素、心跳的感觉,跟爱情也很相通。

新声Pro:女主角比男主角大10岁,确实会抢夺很多眼球。你是否刻意想通过这个年龄差的设计表达什么?

张英姬:为什么是22岁和32岁?这符合我想表达的职业运动员在这个年纪的「生死两道坎」。30+的姐姐也处在职场的一道坎上。他们的年纪首先符合各自的人物困境,倒不是故意用差10岁来博眼球。

包括在故事里,其他人听到他们俩在一块,或者知道宋三川要追求梁友安时,并没有很惊讶说「啊差十岁!」。在剧里面这个年龄差是被淡化处理的。

回到我的出发点,还是要创作一个爱情故事,更在意他们怎么相识、相知、相爱。

新声Pro:《爱情而已》的台词非常流畅,很生活化。另一方面,流量时代好像更需要一些犀利的表达和金句彰显人物。

张英姬:一开始我就给自己定了台词基调,这部戏要写出真实感。在真实生活里,台词一定不是咱俩说话的时候你一句金句我一句,不需要看谁更会说。反倒要有一些真实的洞察和真情实感,把它幻化成自然的话。所以这部台词更难写,因为既要收着,还要精准,同时在重要场次里还是要完成金句的输出。

新声Pro:很多「金句」从梁友安这里输出,其实是合理的,毕竟她之前在总助这个岗位上,要跟那么多人打交道,她占用老板和其他高管的时间,都需要非常高效地协调关系解决问题,所以她的表达一定需要很有说服力,这符合她的人设和角色定位。

张英姬:对,所以网上经常提到的一些金句台词,好多都是提取她的。但宋三川的台词,其实我下了更大的功夫。这个难度在于,台词首先要符合他的年纪,他说不了那么多高深的金句,但是他的话一定要简单、有穿透力。

有好几句到今天我都觉得非常有力量,比如「有时候放弃比坚持更勇敢」,「你一定要努力呼出废气,让新鲜的空气吸进来」。

为什么那些台词会被观众抓取到?我觉得一是符合人物的身份,是他能说出的话;二是真得存在一些简单而又被我们忽略了的东西,也很打动人。

梁友安每一次做重要决定的时候,恰恰是被宋三川这些简单、直白、质朴的话给刺到了,她才抛弃了她所在的完整体系里头的一些坚持。

新声Pro:我们第一眼会被梁友安的话打动,可能也是因为她的这个部分是一个正常的对事情的犀利观察。但是宋三川的台词,其实是承载了一个人改变的决心。

张英姬:对,他们两个台词上的这种分量和区别,恰恰是这部戏里所谓姐弟恋的气质。姐姐的那些话完整、有道理、有阅历,跟她处在相同境遇的女性观众看的时候,会觉得这跟我认知一样。但这其实是姐姐在被社会规训之后得出来的道理。

弟弟他恰恰没有被社会怎么规训过,依然有最简单执着的那种赤诚和勇气,所以他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反倒很有力量。

职业的魅力就是人物的魅力

新声Pro:现实中就没见过像宋三川这么好的男性,别说20出头了,这种成熟成长度,三四十的都不行。他简直见人杀人见佛杀佛,自带光环。

张英姬:他本身还是要承担爱情故事里特别美好的一个象征和载体。我从一开始就特别想在真实的土壤上造梦。先把这个故事所有的真实土壤搭建地足够有分量,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把爱情故事写的更有梦幻感。

整个故事最大的挑战是,它相当于两个类型题材的嫁接,中间的桥梁就跟网球这个运动有关系。

2019年九十月份我确定了这个新想法后,就一直大量看书,包括网球的、俱乐部运营的,还有各个优秀运动员的自传、纪录片。

我自己写戏的习惯是,一旦我确定一个职业,就非常想先把这个职业吃透。我希望能看到这个职业的闪光点,职业的魅力其实未来就是你塑造人物的魅力。

我之前看资料包括做采访的时候,感受到大众对运动员有一个刻板印象,觉得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其实所有真正优秀的运动员,首先都极度自律、极度聪明,而且很成熟。

我去北京的网球队采访,现场打球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教练说,他们很小就离开父母,要自己完成比赛,完成生活和人际交往的学习,成熟度绝对比同年纪在学校读书的小孩高。他们心智成熟、情绪稳定,处理问题的能力非常强。教练那些话其实是蛮打开我的。

新声Pro:剧中提到,网球场上真正碰到球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其他所有时间都是在用脑子。宋三川也养成了这个习惯,能够随时遇到问题,随时用智慧思考解决办法。

张英姬:对,我就是要把网球的功夫做扎实之后,再放到剧里,让情节自然发生。比如他们出去打比赛,张岩教练跟梁友安分享,所有运动里只有网球是独自上场的。确实是这样,无论什么比赛,都可以有暂停时间,有教练指导、复盘,然后你再继续。但网球从开赛到结束,在场上每一分钟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新声Pro:你提到编剧的武器库里有一个「人物气味」,是指什么?

张英姬:比如说梁友安的职场感,宋三川身上运动员的质感,这些东西我自己把它叫做「人物气味」,就是你到底能不能捕捉到人物身上的那些毛边。

它跟人设不太一样。比如安从,他在剧里担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浪漫标签」。怎么能让他这个浪漫化的人物更有质感呢?第一场戏里,他给宋三川做饭,我在剧本里写得很细:他做的粥一定要稠到勺子倒不下来,他还要抢着把咸鸭蛋的黄抠掉吃了……有了这两个我觉得是人物气味的细节,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一对过得稀里糊涂的父子,人设和场景就立住了。

新声Pro:现实生活里你也随时代入自己到创作中的人物里面去。

张英姬:我真的很喜欢生活里这些细碎的东西,会看到、会有印象。这些印象和细节,很多时候就会被用在我写的人物身上。比如写戏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天我粥煮稠了,这个非常适合用在安从身上。我就会开始往每个人身上贴属于他们的「人物气味」。

写一部戏的时间很长,我在整个过程中,感觉把自己掰成了好几半,活成他们每一个人。

写戏的两年多里,张英姬的本我特别小。比如我看到一个人喝汽水打了个嗝,我就觉得太好了!后来宋三川坐在球场里头生闷气,姐姐给了他一瓶苏打水对吧?喝完后他打了个嗝,两个人在那一刻情感浓度也够了,他这个人物的行为也非常符合实际。当时每天都是这个状态……感觉就替他们活着。

新声Pro:以向梁友安表白的男同事奈特为例,他身上的「算计感」,反而让他这个角色多了一些「工具人」属性。你在写次要角色的时候,一般是先定需求,再建立人物细节;还是先有一个模糊的人物形象,由几个真实感的细节出发,形成人物后再提炼总结,强化特点?

张英姬:奈特出来的时候,在戏剧功能上肯定有一些对照组的用意。

首先戏份要在,并且我要求自己有更精准、更提炼的表达,这个时候他难免会有一点「工具人」的感觉。但不是我刻意要弄出一个工具人来,他最重要的作用还是要推动故事回到主线,帮助打通主线的情感关系。他受制于这种戏份,有时候的确会呈现出这种质感。

但我对所有配角的要求是,不管出场一次还是两次,一定要有记忆点。这个人物要真的能在有限的戏份里让大家快速捕捉到他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干的事可不可信。比如戏里对财务李姐的设计,有人说李姐总共没出场几次,还场场都挺精彩。那观众就是记住这个人了。

新声Pro:李姐这样的配角,是不是也有一个人物小传?

张英姬:对。梁友安之前是总裁特助的时候,她会说你只要把票给我,你都不用贴,我全部帮你弄好;但你有天不在这个位置了,就会在这个细节上遇到「刁难」。这也是我去采访上班的朋友时,我让他给我讲讲在他职位上获得的一些便利,他无意中提了一嘴,说如果我要是给我的老总去报票,财务对规定是无所谓的,哪怕我少了票他们都会帮我。

我就从这个话引申到,有一天如果梁友安从这个岗位离职,总裁特助的光环没有了,她会怎么样?所以我就呈现了财务李姐那场戏。这个戏的用意其实还是把焦点打回到女主,给她一个辞职决定的正确性。

新声Pro:你问她「在这个职位上有没有获得什么便利」,为什么会想到提这个问题?

张英姬:有一天我去访问某500强大厂,跟着那里的总裁特助朋友逛了一天,这个过程我觉得很有意思,就问他,你这个职位的辛苦咱们已经聊了挺多,那在这个职位,有什么优于别人的东西吗?因为同时了解辛苦的一面和好的一面,会让大家更理解他在这个职位上的原因,增加他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的真实感。

后来他带我看了美甲、剪发、篮球场、健身房各种,就有了剧里梁桃说的那些话,「大公司这些所谓超好的福利,其实都不属于你,只是为了让你属于公司,让你在不自知中延长工作时间」等等,我其实是认真打磨之后写的,是我的切身体会。那天我走在高楼里,就觉得自己好渺小。我在那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新声Pro:你看很多书,做大量的采访,都是为了帮助你去了解相关的行业和人物,去丰富真实性。有没有哪些,只有你自己亲历过,才能创作出来?

张英姬:网球专业方面我先采访了两轮,包括运动员和教练,他们都成了我剧里写的真实下场的人。有一天我采访了一位网球记者,他既在这个行业里,同时又有跳脱,他给我提供了很多外在视角,这种视角也很有意思。

我自己其实是个运动废柴,但我决定写网球以后,就去办了卡,站在网球场上打球。这才产生了最经典的宋三川表白的那句话——「羽毛球是不落地的,但网球每一下都要砸向地面」。那是我真的在打球时有感而发的,它代表整个爱情的转向也好,人生的转向也好,这种东西真的是你要站到场上才有的感受。

包括我自己很喜欢的一句话,也是借宋三川之口说的——「网球就是一个很浪漫的运动」。因为它是室外运动,跟羽毛球不一样,无论雨雪风晴,早上或晚上,每个球都是一期一会。那也是我自己站在球场上才感受到的。

因为这些,我才能写出运动的魅力。而运动的魅力就是宋三川的魅力。

新声Pro:《三十而已》里有烟花师、糕点师,《爱情而已》里又有营养师、网络主播、网球教练、俱乐部管理……感觉别人只是上个班,但做编剧要上好几个班。

张英姬:对,我这些都是从0学。所以编剧职业对人生的益处就是,你写一部戏,会逼着你去学习。《三十而已》我写烟花设计师,也是因为我的好朋友。他一次无意中聊到,别人家过年都是互相问好,我们烟花行业,我爸的朋友过年打电话,都会问「今年死没死人?」。

这一句话就让我觉得这个职业太精彩了,我就搜集各种资料,跟着好朋友的爸爸去澳门,学习做跨年烟花。如果你能让观众通过你的戏,了解到一个陌生职业的魅力,我觉得还是挺有意义的。

新声Pro:为什么要让宋三川羽转网?有观点认为这在现实中不真实。

张英姬:22岁羽转网,确实是我自己非常坚决的一个设定。这个设定的重点在于,我希望两个人都能在网球俱乐部重新开始。

其实完全可以让宋三川一直打网球,梁友安来了之后,他打得更好了。但那样我觉得「劲」不够,对人物的双向成长基础也不够。

所以我查了大量的资料,就是为了在转网这个设定上,尽量严谨、合理。包括大量的前期铺垫,宋三川转网之后只能做一些打杂的工作。

但我为什么一定要宋三川有一个转向呢?就是当你的人生,在所有人都说不可能的时候,你敢于说一句,我就是想当这个先例,我就想勇敢地试一试。我觉得这个东西是有力量的。

新声Pro:重要的是你确实把他的人物气味写得非常可信,观众已经相信他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能到位、都能做的漂漂亮亮的一个人。

张英姬:我觉得对生活的那种能量,是现在的人特别缺的。很多事情大家都说算了吧?

我第一次见我刚才讲的那位网球资深记者时,上来我就先讲了22岁羽转网的设定,我感觉那位老师已经不太想跟我聊了。因为他是业内人士,就觉得又开始按照偶像剧套路胡写八写了吧?

但我给他讲我所有的设定,讲我准备的信息和合理性之后,他主动帮我想到了「网前截击」。他说他(宋三川)以前是羽毛球运动员对吧?那么他手腕、网前意识肯定都特别好。其实网球这几年主流打法都是底线拉扯,但确实有新兴选手,比如阿尔卡拉斯,开始打上网了。如果你往这个路线走,从专业角度来讲是有合理性的。

那一刻对我来讲是非常突破的。

离地半尺的人间真实

新声Pro:《三十而已》的批判性非常强,《爱情而已》同样切中了一些主流社会话题,比如年龄危机、职场选择、生育选择、婚姻维系,也有触碰贫富差异、行业偏见、虚假流量等隐线,但最终都淡化了矛盾,用熟人间或小圈子的情谊掩盖过去,比起「太太团」,似乎少了一些尖锐性。这样处理的原因是什么?

张英姬:还是题材不同。《三十而已》明显是现实主义的题材。但《爱情而已》还是要营造出浪漫主义的气质。

你不能在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里一直讲现实撕扯,风格肯定不融合。在这个戏里,无论是矛盾的选取,还是事件的波折度,我都希望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呈现。

《三十而已》更直面向外,无论是我对世界的欲望,还是我对这个世界的争取。《爱情而已》其实一直就是向内探寻,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亲密关系。

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恋爱脑,甚至觉得爱情不值一提,好像谁贪图爱情,谁就会变得很弱、很丢人。在这样一个舆论环境下,我真的很想探讨一下,爱情其实是最有可能发生在我们普通人世界里的奇迹。如果你有好的认知,又有好的运气遇上,那个东西会很美妙。

我想通过这个戏鼓舞大家,无论你是勇敢去爱、勇敢被爱,都应该接受这样的自己。

新声Pro: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主要接受了什么样的爱情教育?

张英姬:首先我遇到了好的爱情、好的婚姻,我是这个事情的得利者,这就给我极强大的力量。因为我本身相信这个事情,我才能真的写出来。

在情感塑造这块,影响主要来自于90年代00年代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那时候我上中学,住我姥姥家,我姥姥家院里能收卫星信号,我就每天偷偷在自己屋里看香港电影。后来我回想,我自己对于戏剧性的感觉,情感的塑造,可能都跟看香港电影有关系,包括《纵横四海》、《甜蜜蜜》这些,它们潜移默化地让我认为,只要写故事,戏剧性是非常重要的。

柠萌影视CEO陈菲说我的剧本是「离地半尺的人间真实」,但我的前提是要离地半尺,跟真的贴在地上的生活还不太一样。我还是很喜欢写典型人物和典型事件。

新声Pro:如果说宋三川这个人物要「贴地」,得设置什么样的情节细节?

张英姬:他就不会羽转网了。首先他应该羽毛球打着不行就退役了,然后进工厂打螺丝去了之类。到底是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还是芸芸众生里面特别闪光的那一个?这非常重要。

我还是喜欢创作身上有传奇感的人物。表面看起来是一个普通人的基准线,但其实他一定是有传奇感在身上的,包括《三十而已》里的顾佳、王漫妮,身上都是有都市传奇感的。

新声Pro:你创作的都是当下时空的题材故事,人物的情感浓度、矛盾纠结,都是来自于他跟现实碰撞的痛苦。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其实也是比较微妙的,可能未来20年的创作环境和过去20年相比,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对未来的编剧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你怎么看?

张英姬:现代都市情感我已经写了10年,一路感受到从创作环境到整个社会环境的流变的过程。早几年你可以更自由地创作有缺点的、不完美的人。现在无论写出真实感的剧,还是真实感的人物,难度都更大了。

一方面是大家对都市生活真实性的评价标准都更高了,但是对剧作里人物和情节的真实度,反倒是有一种更苛刻的审视。就是真的回到剧里,大家反倒不接受有太多矛盾、太多人性(灰度)的人,这是我觉得创作越来越难的一点。

我希望我创造的人物被更多人爱和接受,但我内心并不希望他们完美,我不太喜欢写得特完美。

怎么能权衡好这两个度,既要真实、避免被窄化的「真实」苛刻审视,同时对自己写的人物又有极度的爱和保护欲,这是我的痛苦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