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阿富汗化”与“巴勒斯坦化”

美国反战人士要求美国停止煽动俄乌冲突、促进双方和谈供图/新华

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2月24日，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爆发整一年。当天，外交部发布《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文件12条，呼吁尊重各国主权、摒弃冷战思维、停火止战、恢复谈判、反对单边制裁等。同日，联合国大会举行第11届紧急特别会议并通过决议，呼吁恢复全面、公正与持久和平，要求俄立即、彻底和无条件撤军，反对继续军事行动。这个26年来联大首次通过的紧急决议得到141个国家赞成，俄罗斯等7个国家反对，中国等32个国家弃权。

俄乌冲突已进入第二年。有分析家形容，继叙利亚战争、利比亚战争和也门战争等“小型世界大战”之后，俄乌冲突可能发展成为一定规模的“中型世界大战”。俄乌冲突不仅已显露“阿富汗化”端倪，并可能向“巴勒斯坦化”演进。

俄总统普京21日发表国情咨文，历数西方对俄长期欺骗、谋害和毁灭企图，宣称绝不休战也绝不退让。同日，三年内再访波兰并“前线督战”的美国总统拜登，也以强硬姿态和好战言论激励北约及乌克兰打下去“直至胜利”。两大阵营政治和军事决策者竞相发战书敲战鼓表明，俄乌冲突短时间休兵罢战已无可能，相反转入战略相持，很可能长期化、复杂化和“阿富汗化”，并会因北约提供主战坦克等重型和进攻性武器更加惨烈。长久看，俄乌冲突还难免“巴勒斯坦化”。

“阿富汗化”是指俄乌冲突重现两次阿富汗战争式的多方参与、力量均衡、战事绵延和长期消耗态势。俄乌冲突升级为局部战争尤其是俄未能速战速决和北约全面卷入后，笔者曾分析指出，北约和俄罗斯均把乌克兰视作消耗对方的战略陷阱而共构“欧版阿富汗”。

事实表明，北约通过持续武装乌克兰来对冲俄方军事和国力优势，试图让后者重蹈苏联十年阿富汗战争的覆辙。那场战争让苏联陷入空前国际孤立，付出巨大生命和经济代价，并加速衰变和解体。同理，俄洞察对手意图后也因势利导，试图利用强大综合国力和地缘便利，将乌反设为透支西方的阿富汗。美也曾率领北约多国深陷阿富汗20年，不仅没有消灭塔利班并建立稳固政权，反而于2021年被扫地出门，成为霸权衰落的又一里程碑。

尽管乌克兰地形、地貌迥异于适合游击战和持久战的阿富汗，但是，其与波兰、斯洛伐克、罗马尼亚等反俄立场坚定的北约成员国接壤，客观上为长期抗击准备了巨大的纵深，具备了长期周旋的迂回空间。但是，这场消耗战最终很可能因势均力敌，彼此疲劳而变成不战不和、亦战亦和的胶着局面，且很可能因大国利益交换最终使乌成为弃子，变成“欧版巴勒斯坦”。

众所周知，犹太人与阿拉伯人曾在巴勒斯坦拥有过共同的土地、先祖和遭遇，是一脉相承的骨肉兄弟。犹太人自公元1世纪被罗马驱离故土长达1000多年，直到19世纪末才重返故土尝试建国，并与这片土地原住民阿拉伯人产生冲突，形成巴勒斯坦问题。

70多年来，犹太人得以复国以色列，被其挤压和驱离的阿拉伯人也完成“巴勒斯坦民族”构建。以色列不仅夺占巴勒斯坦全部土地，还借助扩建定居点试图将巴勒斯坦彻底“犹太化”。以色列宣称：巴勒斯坦人昨天能得到的今天得不到，今天能得到的明天得不到。世界面对巴勒斯坦人的历史不幸与现实不公，也只能基于实力地位变化而坐视巴勒斯坦问题边缘化。

同样，乌克兰人与俄罗斯人同属斯拉夫民族东支，并在沙俄治下共存300多年。基辅不仅是乌克兰首都，也是俄罗斯民族文化源头；不仅西乌克兰是沙俄从波兰割占并入，克里米亚半岛也早在1873年被并入俄，只是苏联时期的1955年因行政区划调整划归乌克兰。

乌俄两族两国历史、文化、土地和民族记忆如此难舍难分，当下的人民也无法泾渭分明。苏联解体时两千多万俄罗斯人永久留住境外其他前加盟共和国。克里米亚半岛俄罗斯族人口比例高达70%，顿巴斯地区和赫尔松、扎布罗热等乌东乌南地区不仅俄罗斯族人口接近半数，多数人还操俄罗斯语。这种俄苏遗留的人口和语言遗产，以及乌极端民族主义和激进亲西方政策引发的民族矛盾和利益冲突，让俄找到了出兵的理由。

基于频繁抛弃盟友的不良记录，无心与俄长期消耗的美国，大概率会抛弃乌克兰而使俄乌冲突“巴勒斯坦化”。指望俄被彻底打败显然不现实，其内部巨变而引发政策逆转也不可期，克里米亚“回归”及乌东乌南四州“投俄”已是覆水难收。一旦弃乌成真，第聂伯河左岸将被俄永久占有，右岸或建立有限政权并扮演缓冲地带。“西乌克兰”人或分为妥协派和抵抗派，而后者依托北约诸国长期向东袭扰，使冲突继续且以低烈度方式存在，进而形成“欧版巴勒斯坦”。

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曾警告基辅当局，必要妥协在所难免。最近丹麦某报揭秘称，美中情局长伯恩斯秘访基辅，建议割让20%土地换取与俄休战。尽管此说被各方否认，但是，历史不会忘记今天德、波、乌边界都是二战后期大国交易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