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学法的人胆子都很大?
聂树斌冤死后，律师当庭和法官对喷。
真凶和律师极力强调：
人就是我杀的，为什么不审？
检方却拒绝审理：
案子跟你没关系，不用审。
这在整个中国诉讼史上，都属于是相当炸裂的。
而这群热血之士的洗冤之路，更是长达 11 年。
1.一案两凶
2005 年 1 月，河南省荥阳市警方，遇到了一起十分怪异的案件。
1 月 18 日那天，一个叫王书金的通缉犯被警方抓获。
被捕后，他倒是一点不含糊，一口气交代了 4 起强奸杀人案。
可其中有一起案件，却一直没办法落实。
这起案子，发生于河北石家庄西郊一块玉米地里。
警员随即调取了相关的案卷，试图找出一些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出大事了。
因为这案子，10 年前就已经破了。
不仅破了，连凶手聂树斌，都已经枪毙了。
因为手法残忍，这案子当年还轰动一时。
可王书金却十分笃定，这个案子，就是他干的，没跑儿！
也就是说，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个案件，突然冒出来 2 个凶手。
如果王书金真的是凶手的话，那就意味着，被杀的聂树斌，是冤死的。
这下，问题就大了去了！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办案警员赶紧将情况汇报了上去。
因王书金是河北广平人，当地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立马接手了这起案子。
一看这情况，郑成月决定，直接带他到凶案现场，来个亲自指认。
而王书金的表现，也让警察傻了眼。
他像识途老马一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位于孔寨村的凶案现场。
而王书金精准的「犯罪陈述」，就连陪同指认，了解当年案情的村治保干部，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蹊跷的还在后面。
郑成月是老刑警，一看这情况，知道其中大有隐情。
于是，他赶到石家庄郊区公安分局，请求查阅聂树斌案的案卷。
按理说，这种兄弟单位间的查案协作，太寻常了。
可没想到这次，分局的人却一反常态，一个劲摇头。
不仅如此，还有人劝他：
「聂树斌的案子，千万别碰。」
一看这情况，郑成月立即判断，这很可能是一起冤假错案！
作为人民警察，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查！
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就这样，聂树斌的案子，再次被掀了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这起案子，竟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2.强奸杀人案
时间回到 1994 年 8 月 5 日。
石家庄郊区分局接到报案，液压件厂的康兰（化名），已经失踪 3 天了。
第二天下午，警方在西郊孔寨村一处玉米地的东侧，发现了康兰惨不忍睹的尸体。
经初步勘查，这是一起残忍的强奸杀人案。
可是，警方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案子仍然毫无进展。
正急得火烧火燎的当儿，突然有人爆料：
有个骑蓝色山地车的人，曾经在凶案现场附近出现，形迹可疑。
终于有线索了！
于是，一通拉网搜索之后，警方锁定了嫌疑人。
9 月 23 日，20 岁的工人聂树斌，在家中被警方抓走。
看着儿子被押上警车，聂树斌父母都吓傻了。
他们甚至都不敢问一声，儿子到底犯了什么法。
几天后，他们才从报纸上得知，儿子竟然杀了人！
原来，那天的《石家庄法制报》，报道了一起强奸杀人案的侦破始末，而凶手就是聂树斌。
老两口死活不相信，连鸡都不敢杀的儿子，会这么伤天害理。
可政府的报纸上白纸黑字都写着，由不得他们不信。
而且，据律师张景和说，儿子竟然还招供了。
这一下，聂树斌父母急了。
他们想找儿子问个清楚，到底有没有强奸杀人。
可就连看守所的大门，他们也进不去。
就这样，从儿子被抓，一直到 4 月 25 日二审，他们始终不知道，儿子到底有没有杀人。
他们只知道，政府说有这样证据那样证据，属于「铁证如山」。
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判死刑，除了抹眼泪，他们啥也做不了。
可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呢。
二审后一周，父亲聂学生，去看守所给儿子送衣服。
可看守所人员的表情，就像大白天见了鬼。
「你儿子已经枪毙好几天了。」
一听这话，聂学生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连家属都不通知一声，说枪毙，就枪毙了？
要换了别人，碰到这么离谱的事，怎么也得理论一把。
但他不敢。
一回到家，聂学生就病倒了。
可是，厄运还远没有结束。
自那以后，他们成了「杀人犯的父母」，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们本以为，自己会在屈辱中，走完下半辈子。
可没承想，10 年后的旧案重提，再次颠覆了他们的生活。
3.抬起头做人
郑成月自打接手这个案子以后，处处受阻。
很多以前经手案件的人员，要么找不到，要么不愿配合。
怎么查，都没什么进展。
眼看着，调查就要陷入僵局。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决定换条路走。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河南商报总顾问马云龙。
2005 年 3 月 15 日，一篇《一案两凶 谁是真凶》的重磅文章，一下子火了。
不仅一百多家媒体迅速跟进，短短 3 天，新浪的网友评论就高达 7 万多条。
这起 10 年前的陈年旧案，一下子成为全国性的热门话题。
而这篇文章，正是出自马云龙的手笔。
由此，一群人开始了这段漫长的「为聂树斌洗冤之旅」。
「一案两凶」的报道，不仅引发热议，也引发了官方对案件的重视。
河北政法委积极回应，对聂树斌案和王书金案分别复查，并承诺一个月后公开调查结果。
马云龙本以为，聂树斌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冤屈洗刷在望。
可不知道为什么，调查结果再也没有消息。
于是，2005 年 5 月的一天，马云龙找到了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
一听说儿子是冤死的，张焕枝惊呆了。
可说起要申诉，她却犹豫了。
申冤，这不就是和政府打官司吗？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一阵害怕。
再说，老两口一个月才 360 块生活费，饭都吃不饱，咋申诉？
马云龙让她放心，申诉，他陪着一起干。
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有「洗冤律师」之称的李树亭。
李树亭一口答应，免费代理。
最后，马云龙的一句话，让张焕枝下定了决心：
「你这一申诉，以后，你就能抬起头做人了。」
而且，他还找到了郑成月，一起为聂树斌的案子奔走。
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干一场。
而李树亭也很快整理好了申诉书，开始走申诉程序。
可谁知道，刚一开始，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障碍。
申诉书递到河北省高院，却没人接收。
工作人员解释：「这案子早就结了。」
最后，李树亭和张焕枝一咬牙，直接找上了最高法院。
没想到，最高法院的工作人员，直接问了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你们有判决书吗？」
按规定，你们要申诉，那就必须先得证明，人确实是被枪毙了。
李树亭和张焕枝一下子傻眼了。
当年聂树斌被枪毙，法院根本就没给过判决书！
而要命的是，1996 年以前的法律，确实也没说必须要给判决书。
不管他们怎么解释，工作人员仍然坚持，得按规定来。
既然如此，那补办总行了吧？
还是不行。
河北法院的回复一板一眼：
这都 10 年了，既然当年没给，现在也没有义务给你们补办。
就这样，仅仅一个判决书，就从 2005 年，一直拖到了 2007 年。
这个死循环，眼看着把申诉逼上了绝境。
没想到，事情却突然迎来了戏剧性的转机。
4.曲线救国
原来，李树亭有一天突然灵光一闪。
判决书就算不给张焕枝，那受害者家属那边，总不能不给吧？
再一打听，有门儿！
可问题是，受害者的家属，凭什么要帮杀人犯家属的忙？
更何况，还是拿判决书去申诉翻案。
看起来，这是一条根本走不通的路。
可李树亭不信邪，竟然愣是想到办法，把这条路走通了。
这办法说来不稀奇，但要做起来，就难了。
就 8 个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开始，刚一道明来意，死者康兰的父亲康老汉不但一顿痛骂，连大门都不让进。
可连着骂了十几天，李树亭也不生气。
到最后，康老汉自己都过意不去了，只好让他进了门。
但一提判决书，康老汉立马黑着脸，直接来个「没有」。
这时候，李树亭要来个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估计就悬了。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自那以后，他就隔三岔五来串个门，陪康老汉唠唠嗑。
时不时，他还整点卤肉烧鸡，一起喝个小酒啥的。
一边喝，一边不经意地就聊上了案子。
喝着聊着，康老汉慢慢也开始掏心窝子了。
原来，他也怀疑，聂树斌根本不是真凶。
女儿从小练武，就聂树斌那体格，咋能是女儿的对手？
李树亭这水磨功夫，整整下了 3 个月。
等拿到了判决书，他狂奔下楼，一口气就复印了 20 多份。
接着，他们再上北京，把判决书提交了上去。
2007 年 11 月，最高法院终于接受申诉，转交河北省高院复查聂树斌案。
可都到这一步了，谁知道，还是石沉大海。
3 年的不懈努力，换来的，仍然是一个遥遥无期。
张焕枝难过得哭了。
这 3 年，「马先生」被迫离开了报社，郑局长被审查，李律师为了案子，腿都差点跑断了。
她感恩，她不忍心再拖累他们。
可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马云龙他们，也没有选择放弃。
既然申诉流程走不通，那就想办法把它走通！
于是，王书金案的进展，就成了为聂树斌申冤的关键。
5.决不改口
王书金案为什么这么关键？
因为，只要王书金坚决不改口，聂树斌案就有复查重审的机会。
可问题是，万一有人逼王书金改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