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拍故事缩写(三)一文钱小隙造奇冤
话说江西景德镇,有个做瓷器的丘乙大,媳妇杨氏,两人一个做胎,一个描画,日子过得不错,有个儿子叫丘长儿,十四岁。这杨氏三十六岁,有几分姿色,也与外人有个不干不净,只是老公(原文如此)厉害,只敢偷偷摸摸。
这天杨氏肚子疼,打发儿子去买胡椒做汤喝。
这丘长儿拿着一文钱刚走出门,正遇东间壁刘三旺的儿子,叫刘再旺,十三岁,他拦住丘长儿要和他颠钱。就是一人一文钱,一个猜背一个猜字,轮着颠,铜钱向空一扔,用手背接住,两个都和自己猜的一样就赢。
丘长儿先是赢了十二文,想走,被刘再旺拉着不让走,于是再赌,丘长儿不但把赢得输了回去,还把买胡椒的一文钱输了。丘长儿不干,拉着刘再旺让他还钱。
这边杨氏肚疼得不行,儿子老不回来就出门看。见两人撕打,就问怎么回事,丘长儿说钱被刘再旺抢了。
杨氏本就肚疼难受,听了这话,上去就给了刘再旺几个巴掌,骂了几句娘长爹短的,丘长儿趁机抢了刘再旺六七个钱回屋了。
刘再旺哭着回家,他老娘孙大娘极是护短,还好揽事,听了之后火冒三丈,立在街头破口大骂杨氏偷人。
这段骂原作写得十分精彩,转录在此:狗泼妇,狗淫妇,自己瞒着老公趁汉子,我不管你罢了,到来谤别人。老娘人便看不像,却替老公争气,前门不进师姑,后门不进和尚,拳头上立得人起,臂膊上走得马过,不像你那狗淫妇,人硬货不硬,青壮里不壮,作成老公带了绿帽,羞也不羞,还亏你老着脸在街坊上骂人,便臊贱时,也不恁般做作,我家小厮年幼,连头带脑,也不勾与你补空,你休得缠他,臊发时还去寻那旧汉子,是多寻几遭,多养几个野贼种,大起来好做贼。
这杨氏心虚,不敢惹事,只得受着。
不想丘乙大回家听到,心里老大不高兴,吃了几碗酒,叫了老婆盘问,越问越生气,拿了根绳子扔给杨氏,让他吊死在刘三旺家门口,就是证她清白,说完就将杨氏赶出了家门。
杨氏有家不能回,自怨自悲多时,失魂落魄却寻错了门,吊死在了一个叫白铁的打铁匠人家门口。
这白铁四更就要起来做活,起来开了大门想小便,忽然看见一个吊着的死人,吓得魂飞魄散。细想起来,怕给自家惹事,把杨氏取下背到一家门洞里扔了,回家铁也不打,上床躺了。
丘乙大早起有些酒醒,出门找一圈没找到人,就带上儿子上刘三旺家去骂,孙大娘和刘再旺怎肯干受,双方对骂。骂得急了,丘乙大去街上找人写了状纸,赶到浮梁县告刘三旺和妻孙氏逼出人命。
这孙大娘平日里口舌逞威,人缘不好,邻里都偏向丘乙大,县令信以为实,错以为刘三旺将尸体藏起来希图脱罪,只是在刘家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尸首。只有将孙大娘拘起,继续找杨氏下落。
再说这杨氏的尸首,被扔到了一个卖酒的王公门口,起夜时发现杨氏尸首,也怕惹事,叫了小二抬了尸首要扔到河里去,到了河边却发现好多人打着灯笼来,于是扔下尸首就跑了。
这打灯笼一群人,为首的叫朱常,隔县的大户赵完有个族兄一块地押给了朱常,却转手又把地卖给了赵完。这几年他又把地租回来种着糊弄两边,不想这几日死了。朱常去收地,赵完却说地是他的,双方争执不下,这朱常今天是带着人去抢收稻子的。
一群人走到河边看见尸首,朱常动了心眼,让带上尸首前去。
到了地方把杨氏尸首放在一艘船上,然后去抢收稻子,这田地就在赵完家不远,立时有人发现告诉赵完。
赵完带了二十几人前去厮打,其中有个田牛力大膀宽冲在前面,朱常的人却诱着这群人冲到船上,船到了河中,故意弄翻,几十人落水,朱常的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吓得赵完的人跑了回去,朱常带人抬着尸首找赵完讨说法。
赵完这边想了毒计,让儿子赵寿将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下人打死在地,不想被田牛的娘看见了,赵寿又将田牛的娘打死,叫来干儿子赵一郎把尸体布置好。
朱常带人冲杀进来,赵完就带人将他们围住,说他们打死两人,都绑了送官。
到了婺源县,县令看完状子,去验尸首,发现杨氏不是溺死,而是吊死的。怒问朱常,不但打死赵家二人,还谋杀妇人。朱常说这妇人是自家下人卜才的妻子。结果两人不禁拷打,全都招了,虽然不认杀死赵家二人,但县令却不信他,最后屈打成招。然后行文浮梁县,查究杨氏尸首来历。
朱常是个老打官司的,这次被定了死罪也不肯干休,让儿子上告,又让他使钱拖住时间,等到来年四五月间,那是尸首烂了,看不出是不是吊死,他就翻供,脱了死罪。
却说卖酒的王公家小二,自认搬尸有功,打王公要些赏钱,不想这王公是个抠的,不肯给,两人厮打起来,小二被王公推倒,小二捡块砖砸去,正中太阳,王公当时就死了。小二要跑,被王婆叫邻里追回,打了一顿,押了送官。
浮梁县令问起来,打了小二一顿板子,小二说出原委,县令疑所抛尸首正是杨氏,只是此时尸首已不见,而当时婺源县知会文书还没到,只能让人继续寻找。
小二被打了两顿,三日之内,血崩而死。
而白铁自那日担着惊恐,背尸抛尸,受了风寒,病了十来日,竟病死了。
到了来年五月,朱常家上告的官司准了,批在浮梁县审问,于是行文到婺源县,调了尸棺。
县官问了案,开棺验尸,朱常本以为尸体已烂,没想到宛然如生,杨氏的绳痕更清晰了。县令勒令朱常交待杨氏的尸身哪来的?朱常只得供认是河边捡的。
这县令记性不错,想起了丘乙大的案子,叫丘乙大,刘三旺来认尸,果然是了。县令给孙大娘上刑,不想孙大娘在监里得病没好,一上刑人就死了。
县令就当双方抵命,谁也不准再告,各领尸首埋葬了。
朱常、卜才押在牢里,受了几次打,又气病攻心,没几日双双死了。
再说这赵完父子,赵完有个爱妾,名唤爱大儿,和他干孙子赵一郎偷情。两人欲用当初之事要挟赵完父子给份钱,让两人完婚。
赵一郎与赵完说后,赵完与儿子偷偷商量要毒死赵一郎,却被爱大儿偷听到,告诉了赵一郎。
赵一郎把事情原委告诉田牛,两人跑到婺源县去告状。
县令将赵完父子拿回,当堂审问,一顿痛打,各人皆招,连带赵一郎与爱大儿之事也没瞒住。
赵完父子害人性命依律处斩,赵一郎奸骗主妾,爱大儿通同奸夫,谋害亲夫,秋后处决。
总为这一文钱起,一共害了十三条性命。
有诗为证:
相争只为一文钱,
小隙谁知奇祸连。
劝汝舍财兼忍气,
一生无事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