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总督刘长佑被革职内幕
同治六年,山东盐山、静海盐民鼓动饥民造反,朝廷十分震怒,将刘长佑革职。
刘长佑上任时,捻军成燎原之势,对清皇朝的统治构成严重威胁。刘长佑仅用两个月就将张锡珠等“五旗”义军剿灭,紧接着,又将投降复叛的黑旗军头目宋景诗铲除,然后实施“以河设防”战略,北面扼守黄河,东面扼守运河,致使捻军未能渡过黄河,最后导致全军覆灭。刘长佑凭着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平息了一次次大规模叛乱,然而,一个小小的盐民起义(已经基本扑灭,只有少数残余四处流窜),却使刘长佑遭到革职处分,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所以,曾国藩听到刘长佑被革职的消息,十分震惊,感慨道:“直隶枭匪存着无几,而官相倾有署直隶之信,不知印渠何故开缺。近日厚(杨岳斌,字厚庵,时任陕甘总督)霞(刘蓉,号霞仙,时任陕西巡抚)筠(郭嵩焘,号筠仙,时任广东巡抚)沅(曾国荃,字沅甫,时任湖北巡抚)次第去位,而印渠复继之,吾乡极盛,固难久也,思之悚惕。”
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湖南书生在江忠源的带领下,投笔从戎,很多人战功赫赫,被任命为封疆大吏,从而形成了以曾国藩为首的湖湘政治集团。地方督抚力量的强化与离心倾向的加强,高度中央集权权力下移,清廷“外重内轻”的局面开始出现,大有唐代“藩镇割据”之势。湖湘政治集团与朝廷的矛盾显得格外敏感,朝廷一方面要依赖湖湘政治集团镇压叛乱,维护自己的统治,另一方面,又对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心存疑惧。刘长佑倚重楚军以及在创建直隶练军过程中,一些做法和言辞,引以了朝廷的警惕,朝廷怎么会让一个令他们不放心的人担任直隶总督?盐民造反,朝廷有了借口,先是以枭匪既抚复叛,刘长佑未能截剿,致枭匪窜渡滹沱河,降旨摘去刘长佑顶戴,接着,又以办理枭匪日久无效,将刘长佑革职。这是清廷在敲山震虎,也难怪曾国藩“思之悚惕”。
政治斗争虽然是刘长佑遭到革职的主要原因,而他为人耿直、不屑钻营的性格,也是他官场受挫不可回避的因素。
刘长佑对官场“潜规则”深恶痛绝,更以在皇亲国戚等权贵中寻找大树和靠山为耻,因而得罪了恭亲王奕䜣等不少朝廷权贵。同治三年正月十二日,刘长佑受到同治皇帝的召见。这是非常荣耀的事,也是地方官巴结朝廷达官显贵、皇族公卿的良机,一般人会费尽心机,精心准备金银财宝、珍奇古玩,结交豪门权贵。可是,刘长佑毫无这方面的想法,两袖清风去京城觐见。正月二十三日,刘长佑入都,住在法华寺。军机处有人对他说,你新练六军,应当先去拜见恭亲王及军机大臣。刘长佑说:“从莅官来,未瞻天颜,不敢先拜客也。”恭亲王闻言,心中芥蒂油然而生。
同治四年,刘长佑担任“山陵大差”(咸丰的葬礼)。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运筹帷幄,以致秋毫无警。天子十分高兴,前后召见四次,嘉其妥善谨慎,并谕示按例给予特殊奖励。然而,等到诏书下来,仅仅与其他办差文武员弁一样,恩赏普加一级。大学士官文来看刘长佑,论及此事时说:“承办此差,岂尚有所歉阙乎?”官文以为刘长佑铺张浪费,大把花钱,甚至中饱私囊,造成巨额亏损,引起了皇上的不满,因此没有得到特殊嘉奖。刘长佑沉吟道:“他似无所歉,独于要津贵人视扈,从常例馈遗稍简,以此为朝廷节减度支八九万两。”官文说:“此即公之所以不获如常例得邀殊奖者也。”刘长佑这才醒悟,自己想方设法为朝廷节约银子,却得罪了王亲国戚,难怪恭亲王府拒绝接受馈赠的二百两银子,是嫌弃礼金太轻了。
刘长佑在直隶政绩斐然,却动则得咎,如履薄冰,最终被革职。有人这样评价刘长佑,说他不善为官之道,缺乏必要的政治敏感性。然而,什么才是“为官之道”?如果投机钻营也算为官之道的话,充其量不过是“邪门歪道”。刘长佑的“为官之道”,决不是投机钻营等“邪门歪道”,而是“忠君爱民勤政清廉”的“阳光正道”。只不过“申生至孝见疑于亲,子胥至忠见诛于君,蒙恬拓境而被大刑,乐毅破齐而遭谗佞。”这是封建皇朝政治斗争的诡异命题,也是人治社会不可避免的悲惨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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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华声在线 作者:周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