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殇（二十一）：从唐肃宗到唐代宗，有惊无险的权力交替
宝应元年（762年）农历四月，唐玄宗李隆基病逝。当时，唐肃宗也已病入膏肓。因为卧病在床，他只好在内殿举哀，而文武百官则在太极殿哭丧。
唐肃宗病重，张皇后着急了。以前，她与李辅国勾结，独揽宫中大权。张皇后一直想立自己的大儿子李佋（zhāo）为皇太子，所以不断找太子李豫（即广平王李俶，册封太子时改了名字）的碴。李豫按照李泌的教诲，一直保持谦恭的态度，没有给张皇后留下什么把柄。上元元年（760年）六月，李佋夭折，张皇后的小儿子李侗年纪尚幼，李豫的太子之位才得以稳固下来。
后来，张皇后与李辅国产生了矛盾，其中的原因史书没有记载，我们也不好妄加推测。张皇后本来得罪了太子，现在又与权宦李辅国不和，如果唐肃宗一病不起，太子继位，那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思虑及此，张皇后不想坐以待毙。她召太子李豫入宫，说：“李辅国长期执掌禁军，诏令、敕令都由他发出。他还擅自做主，逼太上皇搬迁，其罪甚大，唯一忌惮的就是你我二人了。如今皇上病危，李辅国与程元振图谋作乱，不可不杀。”
张皇后提到的程元振是唐朝另一个有名的大宦官，当时任内射生使、飞龙厩副使，掌管宫内神箭营。他是李辅国的心腹。
张皇后话音刚落，太子李豫就哭了，眼泪哗哗地流，说：“陛下生命垂危，他们二人都是功勋旧臣，如果不奏报陛下就杀了他们，一定会惊扰圣驾，陛下病体恐怕承受不住。”
眼泪有时也是一种伪装。就像现在的李豫，表面在哭，内心里说不定是在笑，嘲笑张皇后病急乱投医，想让他与李辅国鹬蚌相争。
张皇后一声长叹，说：“太子暂且请回吧，我再仔细考虑。”
李豫离宫后，张皇后叫来越王李係，对他说：“太子仁懦，不敢诛杀贼臣，你敢吗？”
李係很响亮地回答：“敢！”
李係是唐肃宗的第二个儿子，李光弼任天下兵马副元帅时，他是元帅。不过他这个元帅，与太子李豫不能比。李豫任元帅时，真正带兵打过仗，而李係只是挂个名，估计连长安的门都没有出。
李係这么痛快地答应张皇后，那是因为张皇后承诺事成之后，以他为储君。所以，他们的首要目标从宦官李辅国变成了太子李豫。如果能够控制李豫，他们就占据了这场斗争的政治制高点，掌握了主动权。
李係挑选了二百个健壮有力的宦官，全副武装，在大明宫长生殿后埋伏起来。四月十六日，张皇后假装圣旨，召见太子李豫。可她们的计划被程元振知道了。程元振暗中告诉了李辅国，李辅国在陵霄门外埋伏军队，等候太子。
太子李豫接到圣旨后，没有多想，匆匆赶赴长生殿去见父亲。太子刚到陵霄门外，被李辅国等人截住。李辅国把情况禀告李豫。李豫不相信，说：“肯定没有这回事。皇上病危，召我进宫，我岂能怕死而不去！”
程元振说：“社稷事大，太子绝不能去！”说完后，不由分说，命士兵护送李豫前往飞龙厩，严加保护起来。
当天夜晚，李辅国、程元振率兵闯进宫，逮捕了李係，以及共同参与政变的宦官总管朱光辉等一百多人，然后宣称奉太子之命，将张皇后迁到别的地方。
当时张皇后还在长生殿陪伴已经奄奄一息的唐肃宗。李辅国的人进殿后，逼她离开，把她和左右数十人一起幽禁在后宫。长生殿上的宫女、宦官吓得四散而逃。唐肃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
第二天，唐肃宗李亨驾崩，亨年五十二岁。李亨刚死，李辅国立即举起屠刀，杀了张皇后、越王李係，还有李亨的另一个儿子——兖王李僴。然后，李辅国领着一身素服的太子李豫，在九仙门与宰相们相见，通报皇帝驾崩的消息。
两天之后，李豫登基，史称唐代宗。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唐代宗李豫还是顺利登上了皇帝的宝座，站在了世界的最巅峰。不过，他面对的是山河破碎、内外交困的局面。唐肃宗终其一生都没有彻底平定安史之乱，如今平叛的任务历史性地落到了儿子唐代宗肩上。
要平叛，首先得把政局稳定住，把军政大权掌控在自己手里。可把他扶上皇帝宝座的李辅国，自恃有拥立之功，越发地肆无忌惮了，他公然对唐代宗说：“大家（唐朝宫内对皇帝的称呼）但居禁中，外事交由老奴处分。”
听到这话，唐代宗忿忿不平，气得直翻白眼，可毫无办法，表面上还得对李辅国尊敬、礼遇，因为李辅国掌管禁军。
唐代宗尊称李辅国为“尚父”，事无巨细，都征求尚父的意见，大臣们出入皇宫，先拜见尚父，再去拜见皇帝。
“尚父”这个词最初来源于西周武王对姜子牙的称呼，后来演变成了皇帝尊礼大臣的一种称号。但我国历史上能够获得这个尊称的大臣并不多，而且下场大多不怎么妙。不过，李辅国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尚父”的称号，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礼遇。
几天后，唐代宗又提拔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圆了他的宰相梦。与此同时，唐代宗开始拉拢他的副手程元振，为对付李辅国做准备。
程元振很识时务地与李辅国拉开了距离，还暗中进言，劝唐代宗限制李辅国的权力。于是，唐代宗下诏，解除了李辅国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的职务，任命程元振为元帅府行军司马，掌管禁军，并把李辅国迁出皇宫。
李辅国害怕了，主动请求退位。唐代宗没有丝毫的客气，两天后又下诏罢免他的中书令职务，不过也给他留了一点面子，进封他为博陆王。
有道是：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失去权力的李辅国落到了看门人都不睬的地步。他想进中书省草拟谢恩表，看门人不让他进去，说：“您老已经不是宰相了，这不是您来的地方。”
李辅国一时气塞。进宫谢恩时，他悲愤哽咽地对唐代宗说：“老奴事郎君不了，请归地下侍奉先帝。”
唐代宗很大度地没有计较李辅国的言辞不逊，安慰了他一番，把他打发回去。
其实，唐代宗对李辅国的专横霸道一直非常痛恨，对他与张皇后联合陷害建宁王李倓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见《唐殇14》）。又过了三个月，唐代宗觉得除掉李辅国的时机成熟了，可他的手法非常怪，居然是派人暗杀。
之所以采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那是因为李辅国诛杀张皇后，对唐代宗有拥立之功，唐代宗不想公开杀掉他。刺客杀掉李辅国后，拿走了他的脑袋和一条手臂。唐代宗装模作样地命令有关部门抓刺客，还派人慰问李辅国的家人。
刺客自然是抓不到的，案件成了无头公案。唐代宗找人刻了一个木头脑袋，与李辅国的身子合在一起下葬，并追赠他为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