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自序3篇
《呐喊》自序课文解读
《呐喊》是鲁迅的第一部小说集。本文是他为这部小说集写的序言。本文回顾了作者从19世纪末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生活和思想的经历,说明了《呐喊》的创作缘由。这篇序言是了解鲁迅思想、人格和创作的重要文献。
课文可分三部分:
一、文章总起。
二、作者的生活经历,即年轻时做的两个11梦”;
三、从事小说创作的过程和给小说集起名《呐喊》的来由。
第一段是文章总起,概述了全文的中心意思。值得注意的是,本文既然名曰《<呐喊)自序》,读者会认为作者将主要以《呐喊》为话题。但作者从青年时代的“梦”写起。为了写这两个“梦”,又从小时候写起。按生活和思想的发展历程来写,自然归结到Qp内喊》的创作和命名的来由。从这里可以看出,“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和“《呐喊》的来由”这两部分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就本文的写作动机而论,“《呐喊》的来由”是“近因”,述“梦”是远因。这样写,就使文章内容丰富,同时又线索分明、主题鲜明集中。
课文第二部分的要点可以概括为“述‘梦”,二字。作者述说了自已的青年时代的两个主要的“梦”:先是立志学医,期望平时治病救人,战时从军报国,同时促进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后来弃医从文,想通过提倡文艺运动来改变麻木愚昧的国民的精神。这些美好的“梦想”终归幻灭。但从追求“梦想”中体现出来的“上下而求索”的精神,却是光彩夺目的。
在这一部分中,描画思想轨迹与叙述生活经历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描画思想轨迹是主要的写作目的,但思想轨迹是以生活经历为依托的,因此不能不叙述生活经历。
课文第三部分的要点如前所迷:“《呐喊》的来由”。这“来由”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摆脱孤寂悲沉,以小说的形式向黑暗的社会“呐喊”,点明小说集的总主题;一是给小说集起名“呐喊”的原因。这一部分与第二部分不同,从内容上说,是对文题的直接解说,即回答“我是怎么做起小说来”的问题;从写作方法上说,有故事措写,有内心独白的穿插;从章法上说,是第二部分的发展,又在文末点明“又因为上面所镜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回应了文章的开头。
《<呐喊>自序》难句解析
“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
“复古”这个词在“那时”(清末)有特殊的含义。鲁迅在《随感录三十五》里说到“国粹”,有云:清末的爱国志士、大官“在这题目的背后,各各藏着别的意思。志士说保存国粹,是光复旧物的意思;大官说保存国粹,是教留学生不要剪去辫子的意思。”在这序文中“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是用来说明拟办的杂志不用新语“新的生命”而用文言旧词“新生”的原因;当然这个陈述是有戏言性质的。
“……使我沉人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
这是写由于从事文艺运动的“梦”破灭以后进入寂寞之中,因而“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这“麻醉法”有二:一是“沉入于国民中”,也就是说在这一段时间(1906-1918)里不再谈用文艺“改变他们的精神”,与国民一样地寂寞;二是“回到古代去”,即下文所说的在S会馆(北京的绍兴会馆)三间屋(补树书屋)“钞古碑”。
“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 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
这里的“必无”是为了与“可有”相对的过甚其辞的说法。
鲁迅一向不曾以为希望“必无”。是的,他确实有过失望的经验:“我那时对于‘文学革命’其实并没有怎样的热情。见过二次革命,见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不过我却又怀疑于自己的失望,因为我所见过的人们,事件,是有限得很的”①。正如《故乡》里所说:“我想: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在序文中,就是这样的意思:“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
正是这想头,给了他提笔的力量。如果真以为“必无”那就不会答应金心异(钱玄同)替《新青年》写稿了。
“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
这不只是谦说自己的小说不足以称为艺术,而且更主要是说,“我也并没有将小说抬进‘文苑,里的意思,不过想利用他的力量,来改良社会。”②正因为如此,所以下文有云:“今日还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说是一件侥幸的事”。
呐喊自序2《呐喊》自序(节选)
(1)S会馆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2)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3)“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4)“没有什么用。”
(5)“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6)“没有什么意思。”
(7)“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8)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9)“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10)“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11)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12)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13)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14)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呐喊自序3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三日,鲁迅记于北京。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京准备从事文艺运动。参看《朝花夕拾》中《琐记》及《藤野先生》二文。
【2】作者对中医的看法,可参看《朝花夕拾》中《父亲的病》。
【3】S会馆指绍兴县馆,在北京宣武门外。从1912年5月到1919年11月,作者住在这会馆里。
【4】鲁迅寓居绍兴县馆时,常于公余〔当时他在教育部工作〕荟集和研究中国古代的造像及墓志等金石拓本,后来辑成《六朝造像目录》和《六朝墓志目录》两种〔后者未完成〕。在寓居县馆期间,他还曾经从事中国文学古籍的纂辑和校勘工作,成书的有谢承《后汉书》、《嵇康集》等。
【5】金心异指钱玄同,当时《新青年》的编辑委员之一。《新青年》提倡文化革命后不久,林纾曾写过一篇笔记体小说《荆生》,痛骂文化革命的提倡者,其中有一个人物叫"金心异",即影射钱玄同。
。【呐喊自序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