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万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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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万众瞩目的《阿凡达2》在内地正式上映，电影市场似乎又浮现了一丝生机。

从影院的上座率来看，一两百元的票价，也没能阻止观众们的热情。

所有人戴好口罩，屏住呼吸，跟着背景音乐前往深邃蔚蓝的海底世界，仿佛做了一场梦。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构成一幅奇特的风景。

不过，在长达三个小时的剧情中，相当一部分人真的睡着了，自然而然进入了另一片梦乡。

直到醒来后，一脸懵逼看着昂贵的票根，胸口憋气。

01

情怀

毫无疑问，《阿凡达2》是十多年来，全球网友最期待的巨作之一。人们之所以期待，很大程度上，是对前作的震撼体验念念不忘。

2010年1月4日，《阿凡达》在国内正式上映，分为普通版、3D版、IMAX 3D版，而彼时国内只有14家IMAX影院。

所以IMAX 3D的票价极高，约为100-200元，如此昂贵，不仅没被抵制，反而掀起抢票热潮。谁要是拥有一张，基本就是人上人上人。

回想那个冬天，全国各地电影院门口排满了人，顶着寒风，就为了抢到一张电影票。

比如在广东，只有东莞万达一家IMAX影院，很多观众只能特地从广州、深圳开车去东莞，只为了看一场IMAX版的《阿凡达》。

物以稀为贵，也有人借此发了一波歪财。当时不少黄牛票，一度猛涨至1500元。

上一次出现这种盛景，也许还是肯德基在国内开第一家店的时候。

尽管从剧情而言，《阿凡达》算不上出彩：

男主在外星球殖民地，“叛变”加入土著部落，共同反抗地球财阀的开发和占领。

国内有观众做出总结：这就是一场拆迁户的战争。

真正让人们欲罢不能的，是电影中前所未有的3D特效与巨幕构建的奇幻场景。对人们来说，这种技术无异于降维打击，那种震撼即使时隔多年也久久不能忘却。

就当时而言，至少在画面呈现上，《阿凡达》构建出人类想象力的边界，是不少人心中的里程碑。

3个小时的视觉体验，很多观众赌上了自己的膀胱，一刻也不想离开座位。

甚至有不少人在散场后，第一时间在贴吧总结掐时间上厕所的经验，准备二刷。

自2010年1月4日上映，《阿凡达》连续多日稳居日票房冠军，总计斩获13.4亿元。直到5年多以后，这个纪录才被国产大片《捉妖记》打破。

相比《你好，李焕英》的50亿，这个数据似乎平平无奇。但在当年，正是这13.4亿票房的贡献，2010年内地总票房达到100亿大关，中国电影市场才进入百亿市场行列。

而电影里的阿凡达们，仿佛感知到某种召唤，从吃喝玩乐到衣食住行，全方位入侵到我们的现实生活中。

在云南某景区，员工化身阿凡达，提醒游客保护环境；许多年轻人线下面基，cosplay成一群阿凡达；《心花怒放》里的阿凡达女孩；以及线下各种阿凡达烧烤……

那个时候，《阿凡达》已不仅仅是一部电影了，更是一个文化概念，代表着“牛逼”，是那个时期的流量密码。

一恍十几年过去，当《阿凡达2》上映，那些沉睡在角落、沾满灰尘的记忆，一瞬间又苏醒过来。

我们怀念当时影院里各种类型的大片。也怀念人潮汹涌、挤进影院，戴着硬纸板红蓝3D眼镜的那个冬天。

即使经受时间冲刷，这份怀念依然在人们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02

低谷

于是13年后，无数影迷提起时都想倒吸一口凉气的两个名字——詹姆斯·卡梅隆，带着他的《阿凡达2》回来了。

在他们消失的这些年里，古老的好莱坞里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颠覆。

先是凯文·费奇的漫威宇宙取得空前成功，穿着各色披风与紧身衣的超级英雄很快占据人们的视野。

再是2020年，新冠疫情成为整个电影行业最大的黑天鹅。制作下线、影院关停据不完全统计，好莱坞暂停制作的电影至少有20部。一时之间，电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以奈飞为首的流媒体大行其道，越来越多观众选择躺在沙发上观剧，而非走出家门买一张电影票。

坏消息接踵而至。

印度冻结了所有电影制作工作，韩国票房创16年新低，北美票房创20年新低，迪拜、沙特等地电影院干脆全部关门……

对这一切，“好莱坞编剧教父”罗伯特·麦基的预言是：

到2050年，电影院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即便中国是全球影院复工最早的市场，2021年春节档78亿总票房虽创下历史新高，但春节档一结束，直到今年，整个市场便持续萎靡。

即便偶尔有重磅级影片“救市”，但大部分时候都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

2019-2022年全国电影票房走势，来源：天风证券

无需粉饰，电影市场已经到了相当艰难的时刻。

疫情爆发之初，影院不过只是暂停歇业。随着局势逐渐得到控制，每一位从业者心中都期待着：冬天到了，春天还远吗？

于是，从上游到下游，从监管到个人，都在助推春天早点到来。

先是《阿凡达1》、《盗梦空间》等经典影片重映，拉回部分憋久了的观众。再是《八佰》强势定档，收取31亿票房，斩获年度票房冠军。

然而，疫情不断反复，影院不定期歇业，整个市场被蒙上的迷雾没那么容易冲散。

于是在今年，全国影院数量，呈现出八年未有过的微弱下降趋势。

全国影院数量，来源：中金公司

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缺乏值得一看的片子。

相信很多观众都有留意到，近几年可以在国内（大陆）上映的好莱坞大片并不多，这也是为什么，《蜘蛛侠3》、《雷神4》、《黑亚当》、《黑豹2》等片被称为“环大陆上映”。

对比最近几年数据。2019年545部影片。总票房643亿；2020年，288部影片，总票房204亿；2021年，524部影片，总票房470亿；2020年前11个月，共378部影片282亿票房。

2019年，无疑是中国电影，包括中国很多领域最好的一年，然而措不及防的疫情到来之后，彻底打破了所有的计划和预期。

尤其在今年。尽管今年的票房不是最低的，毕竟2020年才200亿出头而已，但今年带来的伤害是最大的。

中国电影上映数量及票房表现，来源：浙商证券

以国庆档为例。

在总放映场次比去年增加25万场的情况下，7部国庆档新片，仅有2部票房过亿，档期总票房同比下降超过65%，观影人次腰斩……

每一项数据，对电影行业都是沉重的打击。

市场几乎回到了2013年的水准。

又比在11月4日，当天上映了《林深时见麓》、《爱在井冈》、《丹顶鹤》、《我的遗憾和你有关》等多部新片。

但票房表现最佳的《我的遗憾和你有关》，豆瓣评分低至3.7，只是个寡淡乏味流水片。而其它几部片子，甚至因为打分人数不够，没能开分。

其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当属《林深时见麓》，成本超3000元，当日的票房才56元。

2018-2022年国庆档票房及人次，来源：首创证券

缺乏可看性影片，让观众暂时失去了去影院的欲望。而观众越少，观影人次越低，影院收入越低，营业率就不高。

影院、影片、观众三位一体，互为因果，螺旋反复，陷入泥潭。

所以，人们无比期待一部救市之作的出现。

面对这么个棘手的局面，卡梅隆，几乎是最善于制造奇迹的这位电影大师，和他手下最负盛名的电影系列回来了。

之于这个死气沉沉的、一蹶不振的、甚至行将就木的烂摊子而言，这无疑是一剂猛药。

03

救市主？

《阿凡达：水之道》“救市之作”的称呼，名副其实。

其发行方只有华夏和中影，并没有外国公司参与。说明影片属于中影和华夏的买断片，就是用来让利给院线，以便救院线于水火。

这样一来，《阿凡达2》产生的票房收益，就不用再按照进口片25%的分成，给外国公司了。变成院线与发行方57%：43%分成，影院可以多赚一些，价格也由影院自行制定。

然而，本次随行救市似乎有些离谱了。3D版65元起步，IMAX票基本都是120元起步。

而看阿凡达这种电影，去普通影厅纯属浪费钱，IMAX的票价又超过预期，导致观众的观影热情并不很足。

当一件商品的价格远高于人们的预期，而它又不是必需品的时候，人们自然会慢慢舍弃。

数据说明一切。

据灯塔专业版映前预测，《阿凡达2》票房最终有望突破30亿元，冲击进口片票房亚军，仅次于《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

但截至今日0点，该片内地累积票房堪堪突破4亿元，观影人次691万，最终预测票房，也被下调至10亿元。

单日票房产出虽然占到大盘96%以上，但凭借一己之力注定无法带领大盘彻底起死回生。

《阿凡达：水之道》前三日票房及国内占比：来源：德邦研究所

卡梅隆在接受采访时，曾这么说：“《阿凡达2》必须成为历史上票房收入第三或第四高的电影，才能达到收支平衡。”

而目前，全球影史票房第三第四分别是《泰坦尼克号》的22亿美元和《星战7》的20亿美元。

但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想回本似乎已不太可能。

今年，好莱坞大片在国内市场越来越不吃香。一方面是北美票房前三名均为引进内地，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进口片的表现；另一方面，则是大片票房严重不达预期。

比如，此前《神奇女侠3》惨遭取消，多个IP可能迎来变动或者终结，的确预示着好莱坞可能会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再比如被寄予厚望的《神奇动物：邓布利多之谜》、《新蝙蝠侠》，最终票房都不足2亿。加之目前《阿凡达2》的表现，可能仅仅能和《侏罗纪世界3》不分上下。

以上这些，将直接导致进口片在国内市场的预算缩减。

即便疫情过后，进口片的引进工作回归正常，但国内观众对进口片的消费逐渐降低是一个不可逆的趋势。

2014-2022年进口片数量及票房，来源：国盛证券

简而言之，

好莱坞在中国市场的寒冬，不会因疫情结束而结束。

归根结底，是剧情的问题。

卡梅隆自己曾说：

“故事和情感永远是第一位，而技术是次要的。我不会让3D和高帧率这些技术问题影响到我故事的讲述，极高的高帧率会让电影看起来像普通的视频，我不希望那样。毕竟，那些都只是工具。”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做到。

从《泰坦尼克号》到《阿凡达》，詹姆斯·卡梅隆总能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但这一次，综合所有层面，只能做出两点评价：

1.《水之道》完美表现出了“水”，却没有表现出“道”。

2.如果把《阿凡达1》看作是0→1，那么《阿凡达2》最多只是1→1.2而已。

在豆瓣上，《阿凡达：水之道》的评分，也从8.5迅速降至8.2。

虽然对于一部电影续作来说，这已相当不俗。但从电影讨论区的评论看，“特效惊艳，剧情拉胯”依然成为多数人的共识。

中国观众，是全世界最挑剔的观众。

第一步承认你牛，但第二部剧情欠佳，特效对比第一步也没有质的飞跃，性价比太低，直接就不看了。

毕竟花了大价钱，顶着被阳的风险，满心期待着气势恢宏的大场面战争，最后来了个小规模村级械斗，械斗也就算了变成了泰坦尼克号是怎么回事?

海洋部落人均工具人背景板，本片片名水之道，看了预告还以为要探讨点上善若水天人合一啥的哲学理念。

第一部好歹还讲了些那威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第二部部主题讲了什么是一点没看明白，海洋部落除了教主角怎么骑鳄雀鳝加飞鱼的结合体，然后中间夹杂一些典型的美式新人霸凌桥段就没了。

最后决战也如同儿戏一样。第一部开始跟人类互有胜负，被高科技碾压，然后爱娃显灵全部生物围殴扳回来，整体脉络十分清晰。这一部，除了杰克儿子就没有那威人牺牲，宰人类跟切菜一样。

三个小时的时长，本以为怎么也要整个大的出来，结果憋成了家庭温馨剧，纯纯一个超长预告片，挺让人失望的。

最终，呈现出一部硬核不如《终结者》，科幻不如《异形》，情感不如《泰坦尼克号》的《阿凡达：水之道》。

该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精美的特效把这坨shit雕琢成了蛋糕形状，阿凡达1和卡梅隆的号召力，又给其抹上一层奶油，看起来甜美可口。

但切开后，开始吃才发现恶臭难掩。（这样比喻可能有点过分，纯属个人看法）

来源：豆瓣

豆瓣上有个热门短评：山猪不吃细糠。

这位网友，至少应该是家猪，而正常人，是不吃糠的。

也许，《阿凡达：水之道》这部电影，对美国白人精英而言，可能刚刚好。但对中国人民来说，还是有些幼稚了。

04

尾声

说一千道一万，《水之道》之所以不及预期，其实也正常。

这毕竟是一部13年前的电影续集，观众都换了一代人了。对新生代而言，卡梅隆能有多少号召力？

有虽有，但必然不多。

当然，正常情况下，三十岁以上的中年观众，有能力、也愿意为情怀买单。但最近一段时间，这群人可能太忙了。

忙着养家，忙着抢药，忙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健康、生活问题。

比如在深圳，孩子们又开始上网课了，本周就要期末考，接着放寒假，家长们还怎么出去看电影呢。

把孩子扔家里，自己跑去看，万一阳了，岂不是害了全家。

防控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外面其实没多少病毒，反而觉得安全，所以《独行月球》能取得31亿票房的好成绩；等到现在放开了，感觉外面到处是病毒，越发不敢出门。

独居的年轻人们负担会小一些，不用担心祸及家人，身体好抗一抗也就过去了。但他们，有多少识得卡梅隆是侬个？

老百姓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

全文完，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