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是失败者的事业

 “脑瘫”诗人余秀华凭着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彻底出名了,被学者沈睿誉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美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各路媒体蜂拥而至,竞相报道。余秀华也很快被湖北钟祥市石作协委任为副主席。一个身患疾病的农村妇女一下子变成了余副主席。据余秀华本人称,这个县级市的作协副主席只是一个虚名,并没有相关的福利和具体工作任务。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诗出名/出版而改变太多。写到这里,其实我并不想讨论余的诗到底水平有多高,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一旦一个人有点成就(比如在文学上或科研上),政府一定要给个头衔?这里我不知道用“招安”这个词合不合适。

纵观无论是中国文学史还是世界文学史,人们可能会惊奇地发现,很多留名青史的大家,传世的作品都是在作者生活潦倒的境况下产出的。比如说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学巨人司马迁,曹雪芹,甚至连著名二胡名曲《二泉映月》的作者瞎子阿炳也是(阿炳一直过着像乞丐一样的生活)。说起国外的,我现在记不清了好像是西班牙还是德国的一位著名作家写出了震惊世界的传世之作后,生活还一直非常潦倒。有一次有国外的学者来访问,发现了这个情况后非常吃惊,然后问这个著名作家的国家总统为什么这样对待这位伟大的作家。总统好像是这么说的,只有这样,我们的作家才能写出伟大的作品。 诗人格非如是说“我认为文学就是失败者的事业。失败是文学的前提。如果没有经历失败,不要写作。失败是促使一个作家写作的最根本的一种动机。很可惜,在今天这个社会中,失败者是彻底的失败者,失败会被看成一个耻辱的标志。在这个年代,一个人勇于做失败者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能够接受自己命运的安排是很了不起的,这不是悲观,恰恰是勇气。”

前面聊了不少文学和失败的关系,但我这篇博文的题目是“科研是失败者的事业”。为什么说科研是失败者的事业呢?我不想从“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很俗套的角度很辩证地说一堆废话。我只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我们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中什么时候自己最能感动自己?当我们扪心自问的时候,我们会很吃惊地发现,自己出成果最多的时候竟然是自己所谓白手起家,初出茅庐,无依无靠,备受打击,歧视,嘲笑的那个艰苦岁月。相反也是很奇怪,随着自己羽翼逐渐丰满,条件越来越好,开始有人抬轿,吹捧,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正是走下坡路的开始。我们很多时候只是嘴上不服气,甚至形式上的成果也是越来越多,但内心深处有多么彷徨,只有自己清楚。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张益唐。张益唐五十多岁才一鸣惊人,我觉着他最应该感谢的是命运给了他成名之前那么长的只有“失败者(loser)”才能有的艰苦生活的机会,没有这样一个“失败”的环境,他就算是天才,也很难静下心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张益唐才是幸运的。

话说到这里,我们难免要问这个问题,政府该如何对待无论是从事文学还是科学的知识分子?政府到底应不应把文学家,作家,诗人们,以至于广大的科研工作这都养起来?我觉着用“养”这个词有点太被动,知识分子应该是自由的,一旦被养起来,就会失去活力,动力。广大文教科研工作者,一旦都成了富翁,靠什么才能激发他们的创造力?人都是有惰性的。当然也不能没有困难创造困难,知识分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基本的保障,否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基本的尊严都没有,哪有精力去创作,去创造?本来不想这么辩证地去说话,一不小心又辩证了。

脑瘫诗人余秀华诗歌代表作节选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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