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现代舞创作实践探析
【摘要】本文以舞剧《流浪》作为主要内容展开阐述,进一步分析了其舞剧作品《流浪》的精神内核与艺术展现。作者通过对舞剧场景、舞者动作线条、观众体验的描绘,体现了胡沈员对现代舞表现形式与民族动律相结合的探索,以及其作品展现出的艺术张力。“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胡沈员的创作恰恰如此,他尝试打破舞蹈的叙事性思维,打破一对一的细化解释,给观众思索的空间,引发观众的共鸣。
【关键词】流浪;创作;现代舞;个性;共性
相信胡沈员作为一名舞者最先进入观众视线里,应该是2019年讨论度较高的综艺《舞蹈风暴》了。网上讨论较多的热点之一便是为什么最后的冠军是胡沈员?里面高手如云,但凡能参加《舞蹈风暴》的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也都是有天分又刻苦的人,譬如李响的古典舞就很厉害,第一支舞《行者》惊艳了多少人,其古典舞的精髓拧、倾、圆、曲之间的相互配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来自辽宁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王占峰和敖定雯,以中国芭蕾的形式打破了很多人对芭蕾的刻板印象,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托举也给我们带来一场视觉上的“风暴”。现代舞也有刘迦这样优秀的舞者独占鳌头,那么,一个各方面都没有占尽优势的胡沈员又是凭借怎样的优势拿到冠军的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作品回到了舞蹈这门艺术的本真,且能走进每一位观众的内心,而非流于表面技术技巧的炫耀。甚至,在他的现代舞作品里,会有种刻意弱化技术基础,而强调作品思想内核表达的感觉。他在《舞蹈风暴》里的作品《儿时》《虞姬》《遇见》都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在《舞蹈风暴》的冠军之夜里,他在从天而降的飞沙里起舞,如同一条逆流而上、敢于冲破牢笼与命运斗争的大鱼,观众无不为之惊叹。相信看完《舞蹈风暴》的观众们,回味令人深刻的作品中,应该是有胡沈员作品一席之地的。
从中央民族大学毕业的胡沈员,一直活跃在现代舞的各类舞台上,不断吸取中国民族民间舞的律动与韵律,使其重新在自己的身体里发展并成为自己的身体语言,创造着属于他自己的舞蹈世界。
笔者对胡沈员的力作《流浪》感慨颇深。流浪,顾名思义: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整个舞剧也是以此为核心内容展开的。它以蒙古族的音乐基调、动作韵律为主,糅合了现代舞的动作表现形式。舞剧《流浪》的众多篇章看似独立却又交织在一个内核当中,一个个高低起伏的舞段都似乎在表现着形态各异的流浪人。音乐低沉柔缓时,有漫步在一望无际辽阔草原上的寂寞诗人;音乐激昂向上时,也有怀揣着梦想憧憬未来的奋进青年;音乐悲情伤感时,也有刚与亲人泪别的流浪人黯然神伤。这些场景里的人是你是我,抑或是他,都在尘世间流浪,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和重量。这些流浪人不害怕命运的冷酷,不害怕沉痛的流亡,只害怕在现实中失去找寻的方向,更害怕自己的努力撑不住生命的重量。半生癫狂,只为那找寻的倔强。编排形式上,种种形态下的流浪者,时而独自砥砺前行、时而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时而凝神聚力、时而分散忙碌,简单的画面涵盖的亦是人生之道,平凡生活里的普通你我也都是在流浪的旅途中寻找、挣扎、期望、失望、奋进。唯一不变的是我们从未停止过自身追寻的脚步。空中打下的六盏灯束,凌乱地打在舞台的各个位置,灯束照亮下的那个他(她)沉浸在各自的状态里,没有其他人的纷扰,只有内心笃定的声音,暗示我们,流浪的旅途还在继续……
而其中贯穿整个舞剧的唯一线索便是开头洒落在舞台最前方的点点星灯,暗示着无论流浪人在哪里是何种状态,总有一盏属于你的明灯指引你不断向前,安静地守护各自“漂泊”的心灵。而当耳熟能详的背景音乐《鸿雁》响起,正如歌曲唱的那般:“天苍苍,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它把在座的每个人都卷进了“流浪浪潮”里。在舞剧结尾处,舞者们集体背朝观众,向昏黄灯光纵深处各自走去,更是把观众的心也带进了那未知的流浪征程。在与观众“对话”的长达60多分钟的演出里,胡沈员都能把控好这个推拉的距离感,因此《流浪》推给了我们一场各自的专属旅程,也最终把我们拉回,给予了我们心灵上的慰藉。
舞者们的肢体也是训练有素,他们那种对身体的把控、柔韧性、流畅度都统一在一个整体当中,抛弃掉繁杂的外衣,朴素、飘逸的纯色服装更能凸显身体线条流动的美,极简的画风往往给人更多的留白写意。萦绕在剧场观众席间的是舞者们身体舞动的温度,也温暖了我们每个人的内心。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动,该作品在空间占有上也充满了张力、活力,任何一个走位都不是空穴来风,必定是为每一章节的内容、思想而服务的,不仅如此,他也利用了投影这一技术来转化现实与虚幻空间,来带动观众的心理想象。它不仅打破了传统对称的审美,也在做着有限人数里编排的各种尝试,演员少编导反而能照顾到每个动作是否到位。其动作动静、快慢对比使用的非常之多,这种反差,更能为作品思想做好显见的阐释。而在我们往常看到的大型舞剧节目里,大多都是十几、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才撑得起一部舞剧,而流浪的六位舞者们已经是竭尽所能地在利用自身的肢体形态丰富表述内容。其蒙古族的动律与现代舞元素的结合探索也是值得称赞的一点,其出发点也是植根、立足于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用现代舞的表现手法不断探索其发展的可能性。我们知道在现代舞里,编创的作品一方面要继承,不能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另一方面又要不断革新,防止被旧有的审美经验、审美认知所束缚。[1]怎么去取得其中的平衡,也是令人深思的问题。胡沈员的敢于尝试,就迈出了大胆的一步。“云门舞集”的创立者林怀民也是敢于尝试的代表,他的作品不仅包含了多元化的题材、多元化的思想、多元化的表现手法等等,只要能为作品主题服务的,不妨用“拿来主义”的方法去探索、结合、内化、出新。只有敢于尝试才是身体突破的根本途径之一。在很多访谈里,我们可以发现优秀编导家们对于他们的编创思维的阐述,提到最多的关键词之一便是尝试:我只是试着如何如何……这种尝试空白路上的各种可能、冒险不仅带给编导家们跃跃欲试的好奇,更带给观众无穷的意境想象。
7演出结束后,剧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一波接一波的掌声,同时还夹杂着崇拜的呐喊声,不得不感叹一句,借助于多媒体手段的推广[2],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舞蹈、了解舞蹈从而走进剧场。以前的舞蹈演出大部分都局限在剧场的环境里,出了剧场,舞蹈艺术就被束之高阁。在如今快节奏的时代里,每个人都为各自的生活、工作而忙碌,生活太过于慌乱,等待太过于着急,人们越来越追求高效率。普通大众很少会花2—3小时的时间走进剧场观赏一次舞蹈艺术的演出,即使走进剧场观看的也是受众面广的话剧之类的表演。从这点上来看,电视舞蹈对于舞蹈文化的推广确实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也期望今后的舞蹈综艺以此为标杆,让我们发现更多这样的“胡沈员”。[3]
在演后谈部分,主持人请在座的观众提问,令我惊喜而满足的是,起身提问的每一位观众没有雷同赘述,而是各自发表着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哈姆雷特”,且提问的都是所学专业与艺术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科生,让人不禁感叹舞蹈艺术的魅力原来吸引了这么多人围观,同时也感叹于观众对于现代舞的包容能力也越来越强。其中就有位观众的提问颇为典型,问题内容大致是:“舞蹈中有个搀扶着的动作,感觉是不是在表达与亲人离别时的场景?而我正好前段时间失去了亲人,有这样的遭遇,看到这个场景感触就特别深。”面对这类型的提问,作为编导的胡沈员当然没有给出特定的回答,只是重点回复了一点:“你可能已经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其实我们不用去解锁每个舞段背后的意味,在观演的时候可以先放下理性思考的一面,让我们的感性思维不断驰骋,可能演出结束之后,观众记不住里面的舞蹈动作,但是却留下了一个搀扶的动作抑或是对舞段里的背景音乐《鸿雁》等等诸如类似的片段,而引发了共鸣,我认为这也算是这部作品特别了不起的地方。华人编舞家沈伟老师对于观众的体验感就曾提出过:“我并不是什么哲学家,我也不是音乐家,我不可以告诉别人这就是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制造一种可能性,让它产生多过我可以制造的东西,比我资历高的人,会从中看到比我多的东西,来自不同背景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我去刺激别人的感官,让他们自己去认识……你只能以你当时的敏感度看到最吸引你的东西。”从这点上来看,胡沈员的创作正是给大众提供了一个这样的可能性环境,在这个情境里,观众的所思所感均为合理的。
舞蹈的动作本身就是写意的而不是纯写实,而胡沈员的创作恰恰印证了这一点,他尝试打破了舞蹈的叙事性思维,打破了一对一的具体解释。冯双白老师也曾说过:“艺术根本就是要创造熟悉的陌生。”[4]胡沈员的创作之所以每每都叩击人心,引得众多观众交口称赞,便是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进行的探索。特别是对于现代舞这种“个性化”舞种,很多编导者容易走进执拗思想的死胡同里,而胡沈员的创作则是努力避开这些雷区,相比那些不经过理性思考而纯粹为博人眼球的“雷剧”,舞剧《流浪》不失为一部成功的实验性作品,其成功原因之一也囊括了编导本身具有思想上的独特个性与创意。转瞬即逝的舞蹈动作背后带给人无尽的思索,这才是它的价值体现。
而对于艺术作品是否长存的问题,欧建平教授曾说过:“个性只是起点,共性才是终点。”[5]希望《流浪》之后的胡沈员的作品不仅有个性的外衣、共性的实质,还能体现个性与共性的完美整合,我们期待着……
参考文献:
[1]胥思宇.现代舞实践下的拓展美学[D].西安:西安音乐学院,2019,(5).
[2]冯双白.2018:当代中国舞蹈的五个关键词[J].中国文艺,2019,(2).
[3]李东旭,王栋.新媒体影响下舞蹈的发展与传播[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4,(4).
[4]朱雪黎.好的艺术就是创造熟悉的陌生——冯双白畅谈当代舞蹈艺术创作趋势[J].四川日报,2014,(4).
[5]欧建平.个性与共性的合一:所有艺术长存的规律——师生十四人点评2018“北京舞蹈双周”[J].艺术评论,20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