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获奖者们:欣逢“小阳春”,致敬“港女精神”

香港电影金像奖_香港电影金像奖得主_香港电影金像奖原型

刘青云(左)凭借《神探大战》第三度夺得香港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郑秀文(右)陪跑多年后凭借《流水落花》首次获得最佳女主角奖。(视觉中国/图)

2023年4月16日,第4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在维多利亚港湾一侧的香港文化中心落下帷幕,这也是这个有着“香港奥斯卡”之称的重要奖项在疫情之后第一次回归这里。

尽管部分网友认为金像奖“星光黯淡”,但是当新科奥斯卡影后杨紫琼走上红毯,各大媒体的摄影机和摄像机就没有停过。而刘德华和许鞍华携手走红毯的画面,不禁让人想起电影《投奔怒海》《桃姐》的投桃报李佳话。

有趣的是,伴随着香港人气男团成员的出现,香港金像奖的红毯也达到了高潮,不但有早早将文化中心围得水泄不通的粉丝在尖叫和哭泣,海面上还驶来了一艘有成员大名的游艇,它在整个红毯时间都一直停泊在附近作为应援。也有内地游客路过的时候感到好奇,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是谁。

这是疫情之后,香港与内地全面恢复通关的首届金像奖颁奖典礼,现场汇聚了多家来自内地的媒体,大家通过口音辨认彼此,以普通话掺杂着粤语的方式交流,助威心仪的导演和演员。

“小阳春”和新气象

疫情的三年时间,让内地观众对香港影坛的新人新作感到更加陌生,每次有老片重映活动,网友都会做一番今昔对比。事实上,尽管香港影坛很少再诞生所谓的跨时代的大片,却反而出现了一批新人新作,被业内人士称为“小阳春”,仿佛寒冬中的一丝温暖。

颁奖嘉宾许鞍华在典礼上也提及“小阳春”,不过她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她觉得目前的新人新作代表了真正意义上的新气象。在许鞍华看来,有资格获得“最佳新导演”荣誉的年轻人有十多位,他们拍得都很不错,香港电影未来可期。

这些作品既包括在内地上映并取得上亿元票房的《还是觉得你最好》(港名《饭戏攻心》)、《毒舌律师》(港名《毒舌大状》),也包括近年来金像奖的种子选手《浊水漂流》《正义回廊》《窄路微尘》《白日青春》等作品。这些作品从成熟度来看,尚无法与王家卫、杜琪峰、许鞍华等导演巅峰时期的名作一较高下,但更能反映年轻世代的切身问题。如果说上一代导演大多符合所谓的“尽皆过火,都是癫狂”,年轻的创作者们则完全走出了这样的窠臼,甚至可以说他们的人文素养和文化关怀远胜于上一代。

导演何爵天出生于1987年,他的处女作《正义回廊》在颁奖前被视为本届最热门的提名作品,该片看似沿袭了港片“奇情奇案”的传统,为观众展现了一个杀害父母并且分尸抛尸的恐怖故事,但整部影片的核心却不在于此,而是将大量的篇幅放在法庭内外关于正义的探讨。

该片的拍摄十分风格化,很多场景也更像舞台剧,对于比较通俗并且获得高票房的《毒舌律师》,《正义回廊》对法治精神的思考更加鞭辟入里,可以说导演借助了一个吸引人的猎奇故事去彰显香港的城市精神。最终,这部影片没有获得大奖,但何爵天获得了“最佳新导演”的鼓励,他从许鞍华的手中接过奖杯也颇有象征意义。

香港电影金像奖原型_香港电影金像奖得主_香港电影金像奖

改编自2013年真实发生的“大角咀弑亲案”的电影《正义回廊》,为85后导演何爵天(右)赢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导演奖,导演许鞍华(左)为他颁奖。(视觉中国/图)

迟到的奖励

金像奖的提名名单不乏活跃的影坛新人,奖项的最终获得者却大多是那些熟面孔,此举受到了一部分影评人的激烈批评,播客“反派影评”的主持人波米就认为金像奖组委会无视年轻人的成就,根本就是一个“山头林立”的“敬老院”。

波米指出,最佳影片的导演张婉婷七十多岁、最佳导演韦家辉和最佳男主角刘青云六十岁、最佳女主角郑秀文五十多岁……香港金像奖的颁奖逻辑似乎是谁年纪大就给谁奖,这样的行为已经背离了这个奖项在创立时鼓励影坛新人的初心。

争议不仅来自获奖者的“熟面孔”,也来自具体的作品。获得“最佳影片”的《给十九岁的我》曾因为纪录片伦理问题被迫下映,尽管该片曾创下香港影史上纪录片的票房纪录,但由于其中的被拍摄对象抗议片方在未得到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将影片公映,曾激起激烈讨论,使得影片的主创还一度宣布退出金像奖的评选。

最佳导演奖最终由编剧转型做导演的韦家辉夺得,他的《神探大战》曾在内地上映,取得7.12亿元票房;最佳男女主角奖的获得者刘青云和郑秀文可以说是港片绝对的中坚力量,也是80后观众童年记忆里的港星代表;甚至男女配角的获得者也都不是新人,分别由许冠文和王菀之获得。也难怪有影评人“吐槽”:“第一届金像奖的最佳男演员就是许冠文,没想到四十一届了还有他。”

在一众缺乏新意的奖项结果里,有两个早就公布答案的奖项却让人收获了意外的感动。首先是影评人罗卡和石琪所获的“专业精神奖”,这个奖项是在1990年增设的,旨在赞扬为香港电影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幕后工作者,2018年片场“茶水”莲姐获得该奖项还引发过一些讨论。罗卡和石琪是香港十分具有影响力的影评人,罗卡在1960年代就开始向香港影迷介绍世界电影潮流与电影理论,与同侪创办“香港电影文化中心”,也是“香港国际电影节”最早的节目策划之一,石琪正是受到罗卡的鼓励才走上了影评人和策展人的道路。

一般颁奖典礼现场,媒体席的掌声总是没有前排那么热烈,但是当罗卡登上舞台,媒体席第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香港年轻的影评人为罗卡吹哨喝彩,可见这个奖项不仅仅鼓励的是罗卡、石琪个人,更是长期在聚光灯之外的香港影评人。

另一个高潮部分则是老艺人胡枫登上舞台,台下所有观众起立鼓掌向其致敬。91岁高龄的他自述已经演了70年电影,游走在影视歌不同的领域,从主角做到配角,彰显了香港电影圈的敬业精神。其实,作为影坛前辈,胡枫被认为早就应该获得“金像奖”肯定,同辈大多离世,胡枫才获得金像奖的肯定,他还幽默地在台上自嘲:“自己等得花儿也谢了。”

香港电影金像奖得主_香港电影金像奖原型_香港电影金像奖

91岁的演员胡枫(左)获香港电影金像奖终身成就奖,薛家燕(右)为他颁奖。香港电影金像奖共颁发17次终身成就奖,南方周末据其官网信息统计,得奖嘉宾平均年龄79岁。(视觉中国/图)

“港女精神”的胜利

“歌神”张学友没有参加本届金像奖典礼,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被提到了两次。颁发最佳女演员奖项的时候,郑秀文在“陪跑”六次之后,终于凭借电影《流水落花》登上“影后”宝座,她接过好友刘德华递来的奖杯,喜极而泣,在台上学起胡枫,唱出张学友的歌曲名句:“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流水落花》是导演贾胜枫的处女作长片,讲述了香港一个“寄养家庭”和他们在不同时期照顾的不同孩子们的故事。郑秀文所饰演的女主角天美姨在年轻时代失去了自己三岁的儿子,由于孩子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离世,她害怕悲剧重演,拒绝和丈夫再度生育,把所有的母爱倾注到了自己所照顾的不同孩子身上。她曾经考虑过领养自己照顾的女孩,但却没有获得机会,在丈夫出轨后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照护工作,直到晚年罹患绝症,她在幻觉中看见每一个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孩子回到了身边……

这是一部带有明显的是枝裕和风格的港产低成本文艺片,郑秀文一改自己一贯的都市丽人形象,扮演了一个住在香港郊外的甚至有些土气的平凡女性。电影多次以落花来隐喻主角的生命,在一次次花开花落中,她的一生似乎毫无波澜,内心也曾千山万水。

《流水落花》里有一场戏是天美姨发现了丈夫出轨,她第一次抛下照看的孩子,失神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跟踪丈夫的行踪。郑秀文演出了一个女人在彻底失望后的心死,在和丈夫长谈之后,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不离婚、维持现状,因为如果离婚,自己的家庭就失去了“寄养”资格,此后余生她一心一意照顾孩子,不管丈夫怎样。以今天的女性主义观点来看,天美姨的选择显然不是独立女性所为,却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在人们心中,郑秀文是千禧年前后“港女精神”的最佳代言人,她不但引领了彼时的港风时尚,也身体力行地向人们展现了何为“港女”的爱情观。在杜琪峰拍摄的一系列香港爱情喜剧中,郑秀文和刘德华作为经典的银幕情侣为一代观众贡献了很多浪漫的回忆。她在《孤男寡女》《瘦身男女》《龙凤斗》《盲探》等一系列电影里塑造的既执著又独立的角色,几乎就是彼时少女们渴望成为的女性榜样。

在电影《钟无艳》中,郑秀文所扮演的钟无艳一心一意爱着齐宣王,但由于容貌不够娇媚,一次次被后者辜负;现实中郑秀文的个人情感经历也常年在聚光灯下,她和歌手许志安的爱情长跑引发了很多人的唏嘘。可以说,在高度现代的生活方式背后,港女们却依然保持着传统和坚韧的爱情观,郑秀文的时尚与不羁背后,也有着独属于她的敏感和脆弱。尽管近年来郑秀文渐渐淡出了娱乐圈,但她每次的亮相都能激发人们的赞美和讨论,成为一代人的文化偶像。

综观郑秀文的个人生活和银幕形象,某种程度上两者是高度重合的,她的获奖不仅仅是对她个人努力的肯定,也可以看作“港女精神”的一次胜利,在这个高度混杂的城市,女性的命运也仿佛与城市的命运同构,成为独特文化景观的一部分。

在长达四个小时的颁奖典礼上,每一位登上舞台的电影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加油”,这句话看似有些套路,却是香港电影人内心最深沉的呼唤。不论是仍需努力的年轻导演还是收获迟到肯定的传奇影人,职业发展有高有低,有失落有惊喜,这或许正是香港电影的魅力所在。

南方周末记者 余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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