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有没有追妻火葬场的小说?
嫁给裴衍的第十年,他立嫡姐为后。
命我以身饲蛊,替她解毒。
「沅沅,忘忧蛊而已。忘记一切烦忧,不好吗?」
挺好的。
我当着他的面服下那枚忘忧蛊,如他所愿,开始「忘忧」。
忘记被他贬妻为妾。
忘记他赐下的那碗落胎药。
忘记曾经爱他如命。
后来我不解地问婢女:
「陛下好生奇怪。
「我对他笑了啊,他怎么还哭呢?」
1
我一直以为我和裴衍是相爱的。
成婚十年,我陪着他从废太子到万人之上。
无数个夜晚,他一边轻喘一边扣着我的手:
「沅沅,幸而有你。」
直到封后诏书上写的,并不是我的名字。
宋知微。
他不顾群臣反对,坚持立蜀王遗孀、我的嫡姐为后。
「沅沅,她毕竟是你的姐姐,总不能委屈了她。
「不叫她做皇后,难道要做姐姐的,日日跪你?」
彼时他望着我,满脸的理所当然。
一如此时。
「沅沅,她毕竟是你的姐姐,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那个满心都是我的少年,不知何时,心中换了人。
宋知微要后位,他双手奉上。
宋知微中了毒,他毫不犹豫要我以身饲蛊。
「以身饲蛊」,四个字,说来容易。
却要饲蛊人全身骨血被蛊虫噬咬七日七夜。
最后引出一碗鲜血,方可解百毒。
我望着裴衍,喉头酸胀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
那巫医,就是他千方百计寻来的。
可即便知道要经历怎样的煎熬,他依然义无反顾,要我去养那蛊虫。
因为我是宋知微唯一的妹妹。
我的血,在宋知微身上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沅沅,忘忧蛊而已。」
裴衍放低了姿态。
蹲下身子,握住我的手,眼底都是温柔:
「苦得一时,却能忘记一切烦忧,不好吗?」
我压住舌底腥甜,扯出一抹笑意:
「好啊。」
忘记一切烦忧,求之不得。
2
傍晚时,宋知微派人传我过去。
如裴衍所愿。
我和宋知微相见,她不用跪我。
而是我跪她。
我服服帖帖地跪在地上,宋知微斜倚在矮榻上。
「听说,妹妹愿以身饲蛊,替我解毒?」
进宫三个月,宋知微养得白皙红润。
不等我回话,嫣然一笑:
「真是辛苦妹妹了。
「李嬷嬷,将上次陛下替我求来的送子观音,赏给妹妹吧。
「哦,差点忘了,妹妹如今的身子,怕是观音亲临,都束手无策了。」
她「扑哧」一笑,宫娥们都跟着低笑出声。
瞧,这就是我人见人爱的姐姐。
父亲疼她。
因我出生时,她大病一场,便觉是我克她。
狠心将我送到庄子里。
母亲怜她。
当年与裴衍有婚约的是她。
可裴衍被废,她不愿出嫁。
母亲便将我接回府,替她出嫁。
如今,连裴衍也爱她。
「何事笑得如此开心啊?」
说曹操曹操到。
裴衍踏着步子入殿。
嗤笑声戛然而止。
我始终低着头:「她们在笑臣妾这母鸡,永远下不出蛋了。」
裴衍面色骤冷:「放肆!」
宫娥们齐齐跪下。
「谁让宸妃跪着的?
「朕说过,宸妃在朕面前都不用跪!
「你们哪来的胆子……」
「夫君~」宋知微婀娜地站起身。
扯了扯裴衍的袖子:「那么凶做什么?」
「都吓到臣妾腹中的孩儿了。」
我眼睫一颤。
抬眸,宋知微正娇嗔地将裴衍的手往他小腹上放。
裴衍又是小心,又是新奇地碰着她的小腹。
察觉到我的目光,看过来,唇动了动。
撇开眼。
3
难怪裴衍这么急啊。
宋知微的毒,早在蜀地就被人下了。
不会令她丧命,却会让她不易有孕。
即便有孕,也会小产。
她才入宫三个月而已,就已经怀了裴衍的孩子。
那孩子几个月了?
恐怕,两人早有首尾了吧?
也是。
我自小都在庄子里,真正与裴衍青梅竹马的,从来都是宋知微。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御花园里,下意识摸自己的小腹。
我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可是六个月时,被裴衍一碗落胎药,打掉了。
那时他搂着我,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我:
「沅沅,若不用她引起父皇的注意,我就要被父皇忘掉了。
「做一辈子废太子便罢了,我怎么忍心,叫你跟着我吃一辈子的苦?
「沅沅,别怕,你是我的妻,将来,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可现在,他的妻另有其人。
会和他有很多很多孩子的,也另有其人。
回到宸露宫,琳琅吓了一跳。
「娘娘!皇后又磋磨您了吗?!」
我摇头。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习惯短短几个月,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待我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
我沐浴,换掉衣裳,这一觉,却梦到许多前尘往事。
我和裴衍,其实远不止十年情分。
我十岁时,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他丢了身上的玉佩,慌张寻找。
是我捡到,交还与他。
他回京之后,特地写信来以示感谢。
那之后,我们通了五年的信。
在我及笄那年,互诉衷肠。
所以我从未想过,他真正爱的,会是宋知微。
所以新婚夜,我在盖头下见到他身上的玉佩时,惊喜万分。
我梦见我顾不上矜持,欣喜地掀起盖头。
少年郎一身红色喜服,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愣怔良久,莞尔一笑,风流作揖:
「为夫的错,叫娘子久等了。」
那时候他说,无论他将来是太子,还是皇帝。
都永远是我夫君。
我一个人的夫君。
可今日,我听见宋知微喊他「夫君」了。
喊得好甜。
心里一阵密密匝匝地疼。
我睁开眼,就见裴衍正望着我。
4
他很少会在晚上过来。
往往来了没半个时辰,就会被宋知微喊走。
此刻他在夜色中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像极了那些年同床共枕的日子。
夜半睁开眼,眸中只有彼此。
「做噩梦了?」
裴衍掰开我扣得死紧的手。
「知微骄纵惯了,莫要怪她。」
原来是为了宋知微。
我拂开他的手,翻过身。
「给朕脸色?」
裴衍沉声:「沅沅,你不乖。」
捏着我的后颈就吻下来。
久违的气息侵入,久违到有些陌生。
我突然想到,他或许才刚刚这样亲过宋知微。
一阵反胃,猛地推开他。
裴衍的脸色变得难看。
「沅沅,你嫌朕?」
扣着我的手腕就要再来。
我的眼泪掉下来。
裴衍「啧」了一声。
「怎的日子好过了,还哭得多了?」
他停下,放软了语调,细细擦拭我落下的泪。
他惯来知道如何拿捏我。
知道我从小被扔到庄子里,没得到过多少关爱。
知道他是我唯一碰触过的温暖,轻易离不开他。
知道我全心全意爱着他。
但凡温柔一些,我就拿他没有办法。
「今日你也听到了,知微有身孕了。
「你最是善良,忍心看着孩子就那么没了?
「朕再三与巫师确认过,饲蛊只是会吃些皮肉之苦,不会伤及根本。
「那蛊虫还会为你解忧,兴许你就不会这般爱哭了。」
裴衍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子。
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的喉头又像灌满重物,发不出丁点声音。
「陛下,皇后娘娘头疼不止,请您过去一趟。」
来了,真准时。
裴衍这次倒没像前几次那么急忙离去。
看了一眼殿外,将我揽入怀里,轻轻抚着我的发:
「沅沅,待你为知微解了毒。
「待你忘记过去那些不开心。
「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陛下!」外面的宫人催促。
裴衍放开我,转身。
「陛下。」我喊住他。
「巫师何时可制出忘忧蛊?」
裴衍回头:「忘忧蛊已在京中。」
「那明日一早。」
我望着他,望着曾刻在心底的少年郎:
「明日一早,请巫师入宫。」
5
我不知道忘忧蛊是否会让我和裴衍重新开始。
我没有选择。
我的父母,我的夫君,都盼着我给宋知微解毒。
第二日,我的宸露宫前所未有地热闹。
我的丞相父亲,诰命母亲,皇帝夫君,皇后姐姐。
欢聚一堂。
四个人,四双眼睛,各含笑意地盯着我。
盯着那盏盛有蛊虫的茶,递到我眼前。
我看着茶底那枚蜘蛛似的黑色虫子,抠紧了手心。
我害怕虫子。
庄子里的恶仆,曾经报复我在母亲面前告状,夜半往我床上丢了满床的虫子。
「沅沅。」裴衍出声。
夹着几分警告意味。
我将下唇咬出了血腥味,端起那杯茶盏,一口饮下。
父亲当即大笑: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预祝陛下、娘娘,喜得贵子!」
母亲当即扶住宋知微:
「那肮脏之物,娘娘可有被吓到?」
宋知微无奈嗔道:
「阿爹,阿娘,你们该多关心妹妹才是。
「妹妹,我来扶你去内殿休息。」
她一脸担忧地扶起我,转身时,却在我耳边低笑:
「明珠蒙尘终有时。
「傻妹妹,你还真当当年的太子殿下,有那么些闲工夫,与你互诉衷肠?」
6
明珠蒙尘终有时。
当年裴衍给我写信:
【佳人如明珠,明珠蒙尘,无人识。
【但,终有时。】
他说我是蒙尘的明珠。
说我很好。
说我值得被爱。
他的这句话,就如一道清亮的月光,照进我阴暗晦沉的生命。
可宋知微是怎么知道的呢?
由不得我多想,蛊虫入体那一刻,已经开始啃噬我的骨肉。
我躺在床上,浑身都在颤抖,却拼了命地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会被人笑的。
我在裴衍落魄时嫁给他,以太子妃的身份进宫。
最终却得封一个「宸妃」。
他们早笑掉大牙了。
再叫他们知道裴衍为了他的皇后,让我沦为药鼎。
我又要成街头巷尾的笑料了。
我把自己蜷成一团,就像小时候想要人抱,却无论如何都喊不来人时那样。
我好像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沉溺到令人窒息的疼痛中,全是那些让我不堪的、痛苦的画面。
冰冷的庄子,给我脸色的下人。
疾言厉色的母亲:
「他们苛待你?你堂堂相府小姐,他们为何苛待你?
「你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是不是你举止不当?言行不当?!」
冷漠寡言的父亲。
笑里藏刀的姐姐:
「妹妹长得真好看,还是别院的山水养人,该不会怪阿爹阿娘从不来看你吧?」
盛大的封后典礼,我的夫君,我的姐姐。
「不愧是陛下不顾群臣反对也要立的皇后,比那狐媚子似的二小姐端庄多了!」
「独宠十年有什么用?十年无所出,陛下没休了她算仁至义尽!」
下身撕裂般的疼,甚至还有几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唉,好俊的一位小郡主。」
「到底谁给夫人下的药,真是作孽啊!」
不。
不是的。
我的人生不至于如此不堪。
裴衍不是这样的。
他一个从未进过厨房的人,为了我学做长寿面。
一个最要颜面的人,为了我的生辰礼四处借银子。
在最需要低调的时候,因人说我几句闲话,当街与人大打出手。
回到东宫后他连拒三次陛下赐予的美人。
独宠我一个。
他总是搂着我:
「沅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总有一日,你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我要将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捧到你面前!」
他还给我写过那么多信。
因着他的频频来信,庄子里的下人才没再敢欺负我。
他说我是他最宝贵的明珠。
「明珠蒙尘终有时。」
可,宋知微如何知道的?
是……他和宋知微一起,逗我的游戏吗?
都是……假的吗?
我猛地睁眼,疼痛利刃般穿透我全身各个角落。
我从床上爬起来:
「夫君,夫君?」
琳琅匆匆赶来:「娘娘,娘娘怎么了?」
「陛下,陛下呢?」
「我……我疼……」我的眼泪落了满脸,「我好疼。」
那蛊虫仿佛要往我心底最深处钻。
将我整颗心都吞食干净。
「娘娘……陛下这个时候……」琳琅也跟着哭,「在皇后宫中啊。」
轰——
我跌坐在地上。
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
随之而来的是一口鲜血。
假的啊。
都是,假的啊。
什么明珠,什么夫妻,都是假的。
「娘娘,奴婢……奴婢这就去找陛下!」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望着窗外清幽的月光。
致命的疼痛过后,竟只剩下微痒的酥麻。
那些让我痛苦的画面逐渐斑驳,远去。
又重新在脑中成形。
还是原来的模样,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脑中反反复复,就两句话: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
无嗔、无恨、无痴、无念。
也罢,无爱。
我从地上爬起来。
外面传来琳琅欢欣的叫喊:
「娘娘,陛下来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