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公主和亲为什么不能偷偷换人呢?

皇姐去和亲,死在了被册封为妃的一个月后。
遗体被送回时,皇姐的前胸、腹腔都没了,只填塞着满满的棉花。
我不哭也不闹,只说了一句话。
「送我去和亲。」

1

皇姐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京中下了大雪。

我捧着手炉,问身旁的宫娥:「皇姐的尸身,不该葬在大夏的皇陵中吗?」

宫娥讷讷半晌,没敢开口。

另一旁,母后声嘶力竭地拉着父皇,字字泣血:

「我一个妇人尚且知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君儿去和亲,他们竟生生将君儿折磨致死!」

「君儿该葬在他们的皇陵中!他们把人送回来是什么意思?路途那样遥远颠簸!我的君儿!至死都未曾安宁一刻!」

「你若还有点皇帝的样子,便将大夏来的人都杀了!」

「杀了他们啊!」

父皇任由母后拉扯,只是缓缓红了眼眶,那双浑浊且老迈的眼中透出几分受辱与窝囊。

我丢了手炉,几步上前掀开皇姐的棺盖。

「砰!」

棺盖落地。

我的皇姐正躺在里头,那张酸腐文人见了便要叹一声倾世之貌的脸上刀疤交错,过往会轻柔地抱着我的双臂不自然地曲折着。

「滚!都滚!」我厉声叱喝。

我鲜少露出这般疯人模样,宫娥太监见了,猛然想起我幼时做过的种种疯事,纷纷垂着头白着脸退下。

清了场,我不顾规矩爬进棺内,在皇姐身上摸索起来。

她的胸前软绵的不像话,不是尸体能有的柔软。

我瞪着眼,一滴泪没流,冷静地剥开皇姐的衣裳。

「炤华!你做什么!」母后歇斯底里地喊我。

衣裳还是被我揭开了。

没了。

前胸、腹腔,都没了,只填塞着满满的棉花。

我愈发冷静,抽出棉花,被冻硬的蛆虫如雨点般落在皇姐身上。

大夏四季如春、尸身易腐,他们送皇姐回来,竟舍不得做一些防腐手段。

低头耐心地将蛆虫捡出去,又为皇姐穿好了衣裳,我跨出棺材,命人将皇姐带回我的宫殿。

2

我向来只会破坏。

拆分鸟儿、剥开猫狗,制些毒药害人,这些才是我擅长的事情。

可将皇姐的尸身复原,我做得不好。

「不对!不对不对!」

我焦急地咬着指甲,十指均渗出血,细密的疼痛叫我清醒。

我该杀几个宫娥,砍下她们身上的东西换给皇姐。

还得多杀几个,以防我粗枝大叶弄得不够完美。

我拿着匕首,瞪着眼蹲坐在贵妃榻上,一面咬指甲,一面前后摇摆着——就像小时候皇姐安抚我那样,晃着我。

宫娥们吓白了脸,跪了一地。

她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可该死的,真的是她们吗?

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想到这,我提着匕首跑出去。

3

「果然是边境小国,死了个公主,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你别说,不愧是公主,玩起来就是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那叫声,那眼泪,真是……啧啧啧……要不是荣贵妃有令,定要毁她的脸,坏她全尸,我都想将人偷偷藏着再多玩一会儿。可惜啊……可惜。」

「无碍,我们把君华公主送回来,不就是为了再讨一个公主嘛!谅这窝囊皇帝也不敢不给!」

「也不知道再来一个公主,还有没有你我这好口福了……嘿哈哈哈哈……」

我靠在院外的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皇姐的尸体,来使的谈话。

碎片不够多,但足以拼凑出一部分真相。

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不知名的情绪自心底升腾。

4

古代公主和亲为什么不能偷偷换人呢?

我一直握着那把匕首,直至闯进母后的寝宫。

父皇也在这,几位公主也在。

大夏还想要和亲,公主们哭红了眼,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父皇还是那样,年轻时为人称赞的仁善,在此刻成了窝囊与怯懦。

纵使倾全国之力,仍无法与大夏抗衡的事实令他显出几分苍老。

他看到我,噌地起身。

见我匕首上毫无血渍,才松了口气:「炤华可有要事?」他问。

我点头:「送我去和亲。」

父皇母后齐齐白了脸。

知女莫若母,母后率先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炤华不可!」

我闭了闭眼。

母后不知道,父皇不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即如此,我便告诉他们:「我此刻只想杀人,是杀大夏的人,还是杀宫中之人,父皇母后自行抉择吧。」

5

一个月后,我如愿站在了大夏的皇城中。

大夏的皇帝没有立刻见我,但我见到了荣贵妃。

是个相貌清丽的女人,在锦衣华服的加持下,硬生生透出几分貌美。

她低头看我,勾着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跟你那个姐姐一样,是个贱人胚子。」

我咧开嘴,笑了:「贵妃的意思是,我同皇姐一样美,是吗?」

其实不是的。

皇姐比我好看多了。

若不是好看成那样,为何皇姐每次因我垂泪,我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呢?

荣贵妃变了脸,举起巴掌要打我。

这世上,若有人能打我,也只能是皇姐。

我抬手握住荣华妃的手腕,没有收半分气力:「贵妃娘娘小心着点手,若是放错了地方,在我脸上留了痕迹,皇上会不高兴的。」

荣贵妃痛得满脸扭曲,一面给宫娥使眼色,一面咒骂我:「什么贱婢也敢教我做事?我要打你,还得看日子?」

「可不得看日子?」我放开手,随意坐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多好的一张脸,能让杀害皇姐的人这样嫉恨。

收敛思绪,我娇笑道:「皇上还没『用』过我呢,万一他今日突然兴起……嗯?」

狗皇帝任人杀了我的皇姐,却又要来讨另一个公主。

爱的,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异域美人?

他没「用」过的东西,谁敢碰?

荣贵妃果然停住手。

她恨恨剜了我一眼,不知想起什么,忽地笑了:「那你最好祈祷皇上永远不会临幸你,毕竟受过临幸的公主是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提起皇姐,我笑得更加灿烂。

但我不说话。

荣贵妃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晦气地挥了挥手:「有病。」

6

皇帝来我殿中的时候,我正在沐浴。

说起来还得谢谢荣贵妃,定是她去告状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我正在擦洗身子。

闻声,我不设防转过头,眼中露出几分仓皇。

我想我定是美极了,所以才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将自己缩进浴池中,我好奇道:「你是谁?」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在乎。

他有泱泱大国,几十上百万的兵马、数不尽的财富与前朝后宫难以计数的走狗。

我有的,不过是貌美的容颜与疯魔的神志,以及一条没有皇姐庇护早被丢去尼姑庵苟延残喘的命罢了。

皇帝静静凝视我,眼神黏稠地扫过我每一寸肌肤。

随后,他屈尊降贵地蹲下,抬手将我脸侧的湿发别到耳后:「朕是你的夫君。」他说。

我又战栗起来,好似浑身的血都因这句话而沸腾。

他是不是也曾对皇姐这么说过?

他定然说过,然后又看着皇姐去死了。

他。

他们!

我看向皇帝,又扫过从旁伺候的宫人——都该死!

我露出乖顺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顺从地被皇帝抱起。

「你啊!惯会装乖!」——耳旁突然响起皇姐嗔怪的声音。

我搂住皇帝的脖子。

终于,在皇姐死后两个月后,我流下了眼泪。

皇帝闷笑了一声:「怎的哭了?怕?」

我点点头。

怕。

好怕。

我怕你们死得不够痛苦,不够不甘,难慰皇姐在天之灵!

7

得知我被临幸,荣贵妃坐不住了。

她来时,我正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

荣贵妃气歪了脸,抚着胸口斥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行礼都不会!来人!」

行礼?她也配?

我笑得乖巧,「荣姐姐,我今日学会了一个词。」

荣贵妃差遣人的手一停,「什么?」

我笑着挑衅:「恃、宠、而、骄。」

荣贵妃:「你!……」

她气急,可到底名门出身,没见过我这么没章法的疯子。

给自己顺了顺气,荣贵妃才冷静下来。

人一旦冷静下来,便知道打蛇该打七寸、与瘸子打架该狂踹瘸子那条好腿。

于是,她忽然舒心地笑了:「妹妹得意得有些太早了。」

我故作诧异:「哦?」

荣贵妃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宠爱你吗?皇上喜欢做什么、平日都去哪里,你知道吗?」

「你那个好皇姐,再得宠又怎么样?最后不还是遭了皇上厌弃?」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好多男人!护卫、刑官、太监!皇上带着我,看着她咽了气。」

「她好能活啊……流了那么多血,却足足七日才死去!」

荣贵妃每说一句,我的脸便白一分。

她以为我是怕的,所以笑得畅快,直起身道:「若我是你,便会识时务些。对我客气些,我便放你早些咽气!」

我抖着唇,难以自制地想象皇姐死前的种种。

原本由尸身与只言片语拼凑的真相更加具体,我仿佛看见皇姐躺在血泊里,绝望地流泪。

那时我为什么不在这?我为什么不阻止皇姐和亲?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我捂住头,捶打自己的额角。

荣贵妃舒服了,她睨了我一眼,以为我吓疯了,笑着离开。

8

皇帝时常来看我。

他说我这儿的熏香好闻,说我天真烂漫,叫他心里舒爽。

我笑得娇憨,替他揉着额间胀痛的地方。

他就这么不设防地躺在我的膝盖上,闭着眼睛享受。

因为他知道,纵使我的姐姐死在他宫中,我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也只能仰仗他的鼻息,才能保国泰民安。

我揉着他的额角,十指一路向下,摸向他的脖颈。

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眼里露出贪婪。

人与猫狗飞禽无异,伤到要害,便无药可救。

「别动!太医说捏捏后脖颈,晚上会睡得香一些。」我按住不安分的皇帝,轻轻给他揉着。

皇帝十分受用,任由我毫无章法地捏了一会儿,才握住我的手。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

我手臂一僵,猛然露出个灿烂的笑。

皇姐。

我好欢喜,皇帝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

我想起皇姐生前寄回的家书。

她用只有我们二人才知晓的密语同我说过——大夏的皇帝,是个残暴又耽于享乐的君主。

皇姐伺候他的时日够久后,他便提出要带皇姐去个好地方——那是个刑房,装点得金碧辉煌,鎏金的装饰、鲜红的血液相互辉映,吓得皇姐噩梦连连。

因着皇姐的恐惧,皇帝开始厌恶她。

最终,这恐惧为皇姐招来杀身之祸。

9

断肢。

血人。

毒蛇。

火柱。

哀嚎。

眼泪。

一切的一切,铸就了这「好地方」。

皇帝牵着我的手,像展示自己的江山:「前边失了右腿的,便是南边蛮夷的探子。朕叫人为他止过血,灌下人参灵芝吊着。瞧这模样,撑过夏天没问题。」

「那西域的美人,在寿宴上妄图行刺。她通晓房术,是个妙人。这里的刑官累了,便会找她逗乐。可惜嘴不能用,否则若是咬舌自尽,就可惜了。」

「太傅的小儿子,太傅不懂事,以为朕还是幼童,想教朕做事。朕便教他儿子好好做人。瞧,他现在可是个好恭桶。他就省事多了,有太傅在,他不敢自尽。」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神色。

我露出忧心的神色,他变了脸,刚要质问,却听我担忧道:「太傅手下门生众多,皇上这样做,平日会被他烦吗?」

皇帝的表情很精彩。

杀意、探究、审视、狂喜、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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