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接诊过一个女孩，一上高三，就性情大变，不得不休学。
家长以为是抑郁症，看遍各大医院精神科，都没好转。
结果，让所有人意外，她得了一种会「变脸」的病！
那女孩来我们医院的时候，我正在其他科室会诊。
值班医生打了个电话给我。
「有事可以找二线医生，我正在会诊。」
正和会诊科室的医生讨论到关键环节，忽然被打断，我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刚来了个患者，说是您的熟人，还说是您要她来住院的。」值班医生说。
但我实在记不起最近有这样的熟人和我打过招呼。
「你安排她住院不就得了，我会完诊再回来看，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我有些生气。
「患者刚走到病房就摔倒了，肢体都不能动了，还磕掉了一颗牙齿，患者的母亲一定要我叫您回来。」值班医生委屈地说。
患者病情看样子不轻，不管是不是熟人，下级医生既然打电话给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立即匆匆结束了会诊，飞速地赶回了科室。
患者已经办理了住院，此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看着病床上的年轻女孩和陪护在她身边的中年妇女，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个女孩的确是我的熟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我女儿的同班同学。
事情还得从一顿晚餐说起。
吃晚饭的时候，女儿和我说，她们班有个女生今天被强制休学了。
女儿读高三，在学校寄宿，每周回家一次。
由于学业紧张，吃饭的时候是我们交流最多的时候，女儿喜欢讲她们学校和班上的一些事情给我听。
高三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她同学怎么这个时候办理休学，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疾病吧？
作为一名医生，职业的敏感让我很容易就与疾病联系起来。
见我疑惑，女儿叽叽喳喳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她这个同学叫李金琳，各方面都非常优秀。
可最近不知为什么，本来特别外向的她变得精神恍惚、懒言少语，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成绩一落千丈。
今天上英语的课的时候，李金琳竟然伏在课桌上睡着了，老师喊了她几次，她才懒散地睁开双眼。
老师要她回答问题，李金琳竟然不予理采。
李金琳英语成绩一直特别好，是英语课代表，也是英语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英语老师看见李金琳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简直被气疯了，当场就撤除了她的英语课代表，罚她站在教室后排听课。
李金琳故意扶着桌子慢吞吞地走到后排。
然后没站多久，突然故意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金琳以前在大家心目中可是邻家女孩的形象，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呆了。
英语老师把李金琳上课的情况告到了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把她家长喊了过来，要求李金琳休学。
家长央求学校不要让李金琳休学，说女儿近段时间的变化，他们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一直带她在各大医院看病，医生说这种情况可能是学习紧张导致的轻度抑郁。
哦，对了，好像李金琳还到你们医院看过病呢。
女儿边说，边把李金琳发病摔倒后同学转发给她的视频给我看。
看到视频里的女孩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女儿看出了我的异常。
「我同学不会就是在你手上看的病吧！」她问。
事情就这么凑巧，这个女孩确实看过我的门诊。
我点了点头。
难道是我误诊了李金琳的病？
我努力回忆那天给李金琳看诊的诊疗经过。
那天下午门诊快结束的时候，诊室门口匆匆来了一对母女。
女孩显然非常不乐意来看病，几乎是被母亲拖着进诊室的。
「医生，实在对不起，高三学生学习紧张，能否帮忙加个号。」母亲用央求的语气对我说。
由于女儿也读高三，能理解老母亲的不容易，立即同意了她的请求。
「你哪里不舒服？」我问女孩。
女孩别过脸去，根本没有理采我的问话。
「你怎么这个态度，医生问你话呢！」母亲有些生气。
我朝女孩母亲摆了摆手，这个时期的女孩由于面临高考的压力，或多或少有些逆反的心理很正常。
「要你妈妈在诊室外等，你把不舒服的症状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我尽量用柔和和征询的语气对女孩说。
女孩点了点头。
待她妈妈出去后，我问女孩有哪些不舒服的表现。
女孩说话的语速有些慢，反应显得有点点迟钝，感觉非常慵懒的样子。
她告诉我，最近总是觉得乏力，不想吃饭，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提不起兴趣，晚上也经常失眠。
她这些症状都没有特异性，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是由真正的疾病引起，我们称作「功能性疾病」。
比如校园暴力、失恋、学习紧张焦虑等都可以引起人体出现上述症状。
女孩所在的学校是重点高中，校风很好，应该不存在校园暴力。
但女孩说，妈妈对她的要求很高，学习确实紧张，有不小的压力。
我旁敲侧击故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问她是否有喜欢的男生或有没有男生喜欢她？
女孩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得作罢。
我叫了女孩母亲进来，建议她多关注女孩的心理变化和日常的生活情况。
我特意谈到学习压力和早恋问题。
建议先抽血查肝、肾功能等生化检查排查器质性疾病，后续有必要再做胃肠镜等特殊检查。
母亲表示了感谢，说孩子学习紧张，不能耽误上课，还要再考虑考虑是否做检查。
看完这个患者，收拾好物品，脱了白大褂出了诊室，内科诊区已经空无一人。
「你老实说，到底谈没谈恋爱？」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我们这么辛劳都是为了谁？」
我听到电梯附近传来斥责声。
再望过去，看到刚就诊的女孩站在电梯边上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她母亲红着脸吼叫着，只差没将巴掌扇下去。
后来，女孩终究还是没有来做检查。
没想到仅仅一周，女孩的症状就加重到要休学的状态。
我总觉得这个叫李金琳的女孩情况没那么简单，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也说不清。
作为李金琳的首诊医生，我觉得有责任和义务去搞清她的病症，何况她还是我女儿的同班同学。
我通过门诊系统里留下来的电话联系上了李金琳的母亲，建议她带李金琳来住院。
在电话里，李金琳的母亲有着很明显的戒备。
她拒绝了我的建议，说李金琳的身体一直非常好，从小到大没住过院，肯定不是身体生病。
她推测女儿出现上述问题，应该是我上次讲的原因导致的心理问题。
她决定带李金琳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愿意放弃，于是报上了女儿的名字，表明了自己也是高三学生家长的身份。
李金琳的母亲这才缓和了语气，答应如果看了心理医生后没有好转，就过来住院。
这次李金琳忽然过来住院，估计应该不是心理疾病那么简单。
我快步走上前，李金琳的眼睛显得比以前更加没有神采。
她见到我过来，努力想尝试着坐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完成这个最简单的动作。
我心里一沉，怎么短短一周就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李金琳看上去比以前瘦了不少。
我仔细地给她做着身体检查，解开衣服，发现胸腔肋骨都凸显了出来，很典型的营养不良。
检查还发现她的四肢肌力稍微有些下降，神经反射有些减弱。
这一周，在李金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应迟钝、无缘无故摔倒、四肢肌力下降和神经反射减弱，我思考着这些表现。
难道是脑部疾病?
如果颅内出现肿瘤或感染等情况也可能会有这些表现。
但我总觉得用颅内病变解释有些牵强，至少患者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有头昏和头痛就有些说不过去。
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大脑如果出了问题，对于一个要准备高考的高三学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没有再过多犹豫，现在医生可用的医学手段和武器很多，与其瞎猜，还不如直接推患者去做一个头部核磁共振，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我把想法和患者母亲做了简单交流。
李金琳母亲显然被女儿的病情吓坏了，她说心里非常乱，后悔当初没听我的建议，早些做检查和住院。
我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让她尽快做决定。
李金琳母亲说医疗的事情她也不懂，诊疗上的一切都交给我做主。
我想，这样也好，免得犹豫耽误病情，但是也觉得身上的压力不小。
指挥下级医生开好医嘱，急抽血查了李金琳的常规和生化检查。
医院里面只有一台磁共振仪，每天都排得很满。
李金琳的病情耽误不起，我只好打电话给了磁共振室，好说歹说挤了一个空挡出来。
我亲自护送李金琳到了磁共振室，一扫描完，我就迫不及待地请影像科医生在电脑上阅片。
我的心里非常纠结，既希望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通过核磁能发现颅内病变。
另一方面，我又盼望李金琳得的疾病不是脑部病变。
「脑部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影像科医生仔细阅片后告诉我。
我松了口气，但心情也更沉重了。
回到病房，正想着李金琳的病情，下级医生忽然兴冲冲地跑到我办公室。
「患者的病因找到了。」他举着一张化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