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无邪与放浪结合的“恶之花”,成就了上世纪20年代的疯狂

“有时作品达到了纯粹的美,有时却是恶魔般的美,

且常有罪恶的自觉。罪恶遇美而变形、又复被美所暴露。”

——鲁迅

虽说此话鲁迅先生所指的是比亚兹莱(Beardsley),但用来总结艾蒂(Erté)之作,只恐尚有不及!

比亚兹莱《黑色斗篷》

整整一个世纪前的今日,一个海军贵族家庭的男孩决意执起画笔,将他那旺盛的、对美的欲望,化为浩如星辰的瑰丽狂想、源源不绝地自腕底奔泻而出。

《秋》

《北冰洋》

《浴》

你很难在这样的画面前保持冷静。自然而然集中注意力,目光不可自主地吮吸着Erté笔下那些富含冲击力的造型、线条和色块,颅内随之潮涌。

《俄国新娘》

《朱丽叶》

偷得比亚兹莱的大胆构图、借来日本浮世绘的鲜活色彩。时而撷取一个音乐剧中的完美舞姿,时而从波斯传说里辨认女性美的另一种可能......Erté的画面处处焕发出昔日宫廷的优雅和尊贵感。

《包厢》

《搁浅》

每一幅画作丝丝入扣,不断地触探着想象的边界,却达到空前的和谐。美得梦幻,美得怪诞,美得叫人心生绝望。

“她的眼睛眺望那如同百花盛开、

向蓝天里袅袅上升的白色幻象。”

1、

上一个20年代的时髦女郎(Flapper Girls)成为Erté倾其一生描摹、雕琢的对象。Erté女郎们曼妙的身体钻入华服,然后登上潮流之巅,主宰起自己的命运。

20年代Flapper Girls倡导独立张扬,又享受浮华的时尚态度。

她们是舒展的,快活的,纵情的,恣意的。是表情多变的花蝴蝶,也是不可一世的女王。颐指气使,或妖冶颓废,挑逗着观众,却又兀自坦荡。

这一幅他最有影响力的作品之一《黑色交响曲》被无数设计师和摄影师重现效仿

质感奢华的天鹅绒,流瀑般的长流苏、柔软缛丽的羽毛、满缀刺绣和亮片的璀璨裙摆。加之背景里层出不穷的装饰图案 ,更衬得女士们绰约多姿。

《裙下之臣》

《自由与囚鸟》

你能轻易联想到《芝加哥》、《午夜巴黎》、《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诸色女子,并确信蒂塔·万提斯的窈窕舞姿也曾从中获得灵感。

如今关于时尚与艺术交融的讨论此起彼伏,而早在百年前,Erté便已开始为时装插画注入艺术化表达。与其说捕捉、毋宁讲他创造了时代风尚。

2、

Erté总说:“我的作品来自于梦境。为什么我要创造已经存在的东西?”

当世纪之初的新艺术(Art Nouveau)旋风过境之后,充满活力的装饰艺术运动(Art Deco)由法国“咆哮”而至,开始影响1920年后的整个世界。

Art Deco将更为鲜明的色彩、机械美学与纯粹的装饰线条奇妙组合到一起,几乎渗透到了那个时代的所有行业和学科。纽约的克莱斯勒大厦被许多人认为是装饰艺术建筑的巅峰之作。

新风潮与极尽华美的衣衫裙帷、灯红酒绿的奢华派对、彻夜不眠的爵士旋律,共同渲染出一段被称为“咆哮年代”的独特历史。

“为了编织我至高的花冠,应该收罗一切日月星辰、岁月韶光。”

“装饰艺术是人类需要愉悦和逃亡的反映。”

—1925装饰艺术博览会入口标语

时逢一战结束,一位俄裔法国青年受殿堂级女装设计师Paul Poiret举荐,开启了与美版芭莎Haper's Bazar杂志的合作,并牢牢占领后者的封面逾22年。

1915年《Vogue》和《Harper’s Bazaar》向他伸出橄榄枝。Erte随机选了芭莎,在二十年间的合作中,创作了250个杂志封面,上千页的设计插图。

《饮露》

“戏弄轻风,跟浮云絮语低吟”/《夏日微风》

《心之所选》

他是贵族后裔罗曼·德·蒂尔托夫(Romain de Tirtoff),19岁违背父愿而前往巴黎求学,后进入Paul Poiret工作室。为不使家族蒙羞,Romain另取艺名Erté。从此,世界上少了一名海军军官,却荣获一位不可多得的艺术家。

Romain de Tirtoff(1892-1990)是俄国贵族后裔,从小展露艺术天赋,6岁时就开始给母亲设计衣服,对接替父亲的官职毫无兴趣。

自幼浸淫在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无怪乎Erté天然地醉心于戏剧与时装。事实上,他的灵感来自多元的文化和历史:俄罗斯肖像画、拜占庭马赛克、希腊陶器以及印度和埃及艺术。

他也对神秘的东方元素做过不少艺术的诠释/《舞者》

《叁孙和大丽拉》

《亚洲公主》

Erté如饥似渴地博采众长,却从中蜕变出独树一帜的风格——充满着诗样的浪漫情愫和无尽藏的幻想。作品一经出版即引发轰动,竟至成为20世纪装饰艺术的象征。

《决斗》

他的创作风格萌芽于戏剧,题材万千。/《丑角》

在常见的镜框式舞台的构图下,Erté的绘画往往不乏生动的叙述品质,充满故事和戏剧性,让人惊喜不已。日后,他更是“将戏剧带入了时尚领域”(已故评论家布莱恩·休厄尔Brian Sewell语)。

他甚至被认为重塑了时尚被看待的方式,使之成为一种艺术表演。

今晚,月亮进入无限慵懒的梦中,像在重叠的垫褥上躺着的美人/《睡美人》

《罗曼蒂克的消亡》

《慵懒》

上世纪的齐格飞富丽秀舞台与服饰常有艾蒂的设计

在服装与面料上,他独具一格的廓形、不对称裙摆、将西装中性化(改革为男女皆宜)深深影响了后代包括 Yves Saint Laurent 和 Oscar de la Renta等一众时装设计师。

90年代以降,John Galliano、Alexander McQueen、CHANEL、Gucci亦纷纷推出献给 Erté的系列高定。

LANVI2021早春系列其设计遗作为蓝本,融入印花图案。

3、

在首屈一指的杂志历练20载,Erté的功夫渐入臻境。他无不高超地融汇拜占庭,洛可可,新艺术,和东方风格——他总是构图均衡,用色和谐,却无疑充满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大胆,一如所塑造的女性形象。

有时,Erté的立意如此叫人称奇,颇有些画不惊人死不休的胆魄!在他画中,仿佛狂欢才是天然秩序,而释放则是天赋的人格。

他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是历时 50 多年才最终完成的 字母绘画系列。所有 26 个字母均以精致的人形复制,以向视觉和排版方式的女性形式之美致敬。该系列至今仍成为许多设计师的参考和灵感。

无论是摘星逐月、骄矜妩媚的元气女郎,还是颔首低回、遗世独立的孤绝名伶,他都以 “豪华的饰物赋予她得意的神情”,令她们拥有使人沉沦的千姿万状。

一场花瓣雨,就可以照亮这“像太古混沌似的茫茫黑夜”

有时,他钟情构筑于精美中的疯狂,如同一阙《恶之花》。

“天真无邪与放浪的结合,给她的变形添上了新的魅力。”丝丝堪比堕落天使的温存,扰乱你灵魂的休憩状态。

《数字系列-9》

女子裙装的背后隐匿了一只黑猫,发现了吗?

《数字系列-3》

只有深入到画里,才可体察天才的神奇与精妙。

每一个细节极尽华丽,非一眼能望尽;每一个局部,都足够你长久流连。

《凤凰》

《凤凰》

《翡翠花瓶》

初看起来画面异常纷繁、千回百转 。但你又能清晰感受到其内精心布置的秩序美。横纵交错、疏密有致的线条藤蔓般生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坚定而明确的线条使得画面繁而不乱,流畅熨帖,引起极度舒适 。/《黑桃1》

华丽醒目的用色,就像展示窗一样惹人注目。着色不多却精准,泾渭分明亦使得冲击力十足。

《四季-春》

《秋千》

我们仿佛能看到Erté扬鞭驾驭着Art Deco的车马,对一切颜色和线条信手拈来,指挥若定。魔术般地,一股绚丽夺目的浪漫洪流卷裹了你,忽而又化成无形的艺术巨手把你碎成轻尘。

艾蒂将自己设计的戏袍为演员试衣

与此同时,从巴黎、纽约,到伦敦,他为音乐剧和舞剧制作了数千套戏服和布景。他的美学还在珠宝、电影、室内设计等一系列领域蓬勃发展,百老汇、好莱坞明星和欧洲贵族都是他的拥趸。

1920年代为巴黎歌舞演出绘制的宣传海报

舞台设计

著名的《马勒第二交响曲》的封面采用了的系列画作之一胜利之翼

Erté之成名,固然和时代大气候有关系,然而他不屑于卷入几度轮转的时代漩涡,他属于领跑者,更属于坚守者。对于如何去刻画、表现这些极致的美,Erté可谓是用尽了一生。

60 年代后期Art Deco回潮,人们追溯20年代的装饰风大师,发现Erté依旧活跃,他超越时代的作品因此得到复兴。

二战打响时,Art Deco不可避免地式微了。而曾让人们得以在阴霾之下欣赏美的时尚插画,穿越战争、经济危机等特殊时期,也终于在摄影技术成熟的世纪下半叶,退居二线。

Erté的装饰艺术风格插画

60年代,高龄的Erté不改对接触新事物的好奇,他尝试使用失蜡法铸造青铜雕塑,后纷纷被英国V&A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洛杉矶艺术博物馆收藏。

作品在巴黎、伦敦、纽约和东京成功展出,1967年,大都会博物馆购买了170件他的作品。

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但以Erté为代表的艺术作为一种装饰风格的魅力,仍在当代文化中无远弗届,持续激发对话和收藏家的热情。

从 2017 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设计师 Derek McLane 以斜面背景和水晶窗帘为特色的装饰艺术主题布景。

拿破仑Erte珍藏干邑白兰地是所有干邑白兰地中,被视为最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酒标由Erte绘制。

提起澳门,几乎无人不知顶级私人会所红伶。由陈幼坚先生领衔设计、系澳门银河最震撼性的杰作。室内处处流露着设计师对Erte的致敬。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这位绅士始终保持着优雅、得体、精致的个人风格。98 岁去世时,他已经设计好自己的葬礼请柬以及棺木。不负天赋和热忱,直至最后一刻。

他证明了,一个人从一事,尽其精微,可以达到何等广大的程度,深入至何等境地。

一种真正的风格无需定义,也无需标签。

艺术史的夜空群星熠熠,

但只要目光触及就能识别出来。

Erté的作品无疑拥有这样的魔力

——让人坐立不安,让人上瘾。

时代风向几度流转,而Erté毕其一生都在

践行拒绝平庸的唯美主义理想。

他一定见过了最美的事物、

才能做到只描绘诞生于理想中的图景。

没有早逝的悲剧因素,没有惊天动地的

恩怨婚离来造成更多传奇色彩,

然而他已来过,征服过。

将目光从他的画上抽离,

定一定被震撼的感官,

那份快乐也瞬间如梦境般退去。

此刻好像深深地感到了一个真正

美好时代的一去不返。

晕晕然中再次领悟,最美好的人、事、物

永远是可一不可再。

快乐不必深刻,谁说梦无关真实?

小编 | 秋虫子

收集资料整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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