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现在还有真正修行的人吗？

这是小慧道长在终南山八卦顶的同一块崖壁下为师父拍的两张照片，一张顺光，一张逆光，时隔两年。

不同的年份，不同的光线，相同的姿势，一样的表情。老道长说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是一缕长髯了，模样和现在也差不太远。时间的钟摆在老道长身上好像已经停止晃动?

老道长是河南人，逃荒到了陕西，在终南山拜师学道，大几十年来一直在终南山中修行。这几年即便远在海南玉蟾宫，每年夏至之后他一定要回到终南山呆上半年，终南山的气场不同其他地方，最适合修行人。

“1961年左右，师父在山内种药材，一得闲他就四处翻山寻找适合自己修道的地方，跑了八趟，最后选定在一个叫做八卦顶的地方。他拿了两把斧子、两把柴刀，每天从药场走到八卦顶开始建小茅屋......”

自从十一二岁被父母送进道门，小慧追随张至顺老道长已经二十多年。她说八卦顶就在陕西宝鸡一带的大山里，名字是老道长自己取的，难怪我在军事地图里都没找到。

“到了1998年，师父决定回八卦顶修一座大一点的房子，带着二十几人上山了......进山路都是一人高的草，根本没路，第一天上山就走错。有的地方路滑，有人摔了一跤，背的吃饭碗被摔了百多米远，大家又去找碗......那天从上午十一点走到晚上十点半才到八卦顶。不过大家都很高兴，感觉一点也不累......”

一个八十七岁身材瘦小的老道人，背着三十多斤的背包，一口气走将近十二小时的荒野山路，这画面实在只能用彪悍来形容。

“师父每天指挥大家干活，锯木挖地基，一个月建好三间房子。那时总下雨，二十几个盖房子的人都挤在一个小茅草屋里住，师父只能靠着石壁站着睡觉......也没什么菜给大家吃，几乎都是白水面，后来油也吃完了，就是干辣椒面放到面条上拌一下，吃了好几天。最困难的时候连面粉也吃光了，下雨天大家不得不下山背粮食......”那么苦的日子，怎么小慧说起来一脸都是笑。

房子建好后，就剩下张道长和小慧道长，“拉大锯，钉柜子，钉床，又挖土垫门口院子，忙了几个月......我们还挖一块地基搭个柴房，院子也垫起来了，后来天冷土已经冻上，实在是挖不动了才停下来。”

最近的村子离八卦顶有20多里地，“刚开始没找到近路，下山要走6、7小时，上山要走12小时，老道长每次还要背30多斤的东西上山……”

小慧道长说每次上山走累了，就喊妈妈的名字，师父总是安慰她说慢慢走，不远就到家啦。实在走不动了，老道长就边走边讲故事给她听，一个近九十岁的老人心里的故事，一定讲不完。

“我记得有一次上山走了6小时后，开始下大雨，没地方避雨，师父说要走快点，不然就回不去了。我说下雨不好走把东西放下，就可以早点回家，他说明天取的话太远，不行！当时我就哭了，那天淋了有三个多小时的雨......”

冬天的大雪融化后带来的泥石把老道长自己设计的引水工程破坏得厉害，夏至进山后，照片里的老道长坐在锄头上，看着眼前的情景正发愁呢。

小慧道长拍这张照片时被老道长发现，他一向不喜欢被拍，更何况自己正在犯愁呢。于是捡起一块土疙瘩扔小慧，气哼哼地说：“拍什么拍，还不快干活，今天不让你吃饭！”

穿什么衣服，对老道长实在不是一个问题。传说中的百纳裤是老道长在终南山里的标准行头。小慧说跟随师父这些年，一直这样。

在八卦顶的最高处，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借助一根横倒的树棍就能爬上去。小慧道长说老道长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了，远望群山，静坐冥想。远处就是秦岭的主峰——太白山。

在玉蟾宫餐桌上，老道长一再提到山里头种的生菜最好吃，又甜又脆，弄得我直流口水。山里动物特别的多，狗熊和野猪特别爱来偷吃菜。“我们就用彩条布盖住青菜，还用有刺的大树枝放在上面，野猪也给咬断，弄个洞照样吃。我们还点灯、放鞭炮，都骗吓不走它们......”

“1999年阴历六月下了一天雪，把我们种的豆角、豆葫芦瓜、辣椒都给冻死了，看着正在开花给冻了心里难过得不行，师父说没有菜了重新种，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小慧道长还不太会种菜，看到快成熟的菜吃不上都哭了。

“ 2000年时，我们在山上种的黄豆，玉米，快要成熟时一晚上野猪给吃光了...... ”他们用八号铁丝设了一个陷阱，有一次真的套了一只野猪！不过几个小时后它逃跑了......“还有一次套了一只兔子，我们给放啦。不过后来几年再也没来个兔子。还有地老鼠、野驴、山羊鹿、刺猬、狗熊都会来吃我们的菜......”

“有一年六月份，一位山东的修行人听说师父在山上就来拜访，当时没人领路，自己打听上去的。刚巧那几天雾气特别大，他就在我们房后不远处住了三天没找到我们，他能听见我们讲话声就是不知怎样过来 ......”

我暗下决心，往后的几年里，我要追随老道长的背影，和他一起走进终南山，用我的镜头记录下这位百岁老道医的故事。

这当头看着照片里的老道长，我感觉已经调整好呼吸背上相机，满心喜悦迈开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