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长期和他同行，那些年段子多，传闻也多，嘀嘀咕咕说啥的都有。可他总是不经意间来上那么一两个瞬间，让咱觉得或有意思、或有意义。不知不觉间，十年过去，感觉不容易。二十年过去感觉不可思议。如今三十多年了，化作浓浓的回忆。

下面聊聊我回忆到的这几个瞬间吧：

1、给铜像揭幕。

老人家要过100岁生日了，长者去韶山给铜像揭幕，看了现场画面，他还挺高兴的。揭幕那姿势正面看很虔诚，侧面看又很喜感，这大大一块红绸子，就这么鼓足了劲拉下来。

揭幕完，他特意请老人家的亲属们一起围过来照相，乐呵呵地说：“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我们把毛主席请回了韶山。他老人家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要世世代代把毛泽东思想继承好、发展好。”^[1]

因为一些原因，家属们当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也特意关照：老人家的后人，我们应该要照顾好。又和家属们再次强调：“我们都崇敬毛主席，毛主席为中国人民建立了丰功伟绩，我们世世代代要把毛泽东思想继承和发扬下去。”

100周年大会那天，长者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原文放链接^[2]，就不赘述了。只说一个小细节，针对当时的某些逆流，长者在讲稿里特意在头衔上增加了“是近代以来中国伟大的爱国者和民族英雄。”并颇为感性地加上了这么一段话：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是我们党的骄傲，是我们国家的骄傲，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我们对毛泽东同志永远怀着深深的尊敬和爱戴之情！

也是在那一年，粮票彻底走入了历史^[3]。

16年后，《让子弹飞》开拍，长者悄悄去了片场。直到好几年后，此事才被拍摄这张照片的怀柔区文联主席王铁瑛曝光^[4]。

2、艇不能断，弹也不能断

长者掌舵JW后，第一次视察海军，便是按着刘老将军建议，出席了在葫芦岛渤船重工举行的405艇下水仪式。那天，长者在现场的表情偏凝重，因为走访实地，切身感受到了核潜艇生产线遇到的种种窘境，甚至406艇发射筒内竟空无一弹的情况。他当场拍板，“核潜艇不能断线！”^[5]

据说长者回去后还做了如下补充：“从牙缝里省，也要省出至少足够装满一艘核潜艇的弹量出来，这不是什么海基核威慑的问题，这是保证巨浪系列不断线的问题。”

19年后，2009年海军成立60周年阅兵，打头阵的还是406艇，

但她的继承者，已经快来了^[6]。

比起406这样的战略导弹核潜艇，包括405在内的整个攻击型核潜艇家族更快得到新生。其实早在上世纪60年代研制她们这些091型时，已经开始了按家法预研新一代的093型。然而就在091型的生产步入正轨时，093型却经费不足了，部分配套系统，特别是关键的潜用核反应堆设备的生产实际已经开始“断线”。因为项目暂时中止，部分研发团队甚至一度转向民用电力设备生产，甚至要去制造石油储藏罐。一句“核潜艇不能断线！”总算实现了拨乱反正^[7]。

将近35年过去了，曾经大量依靠老鱼，夹带几条性能既不先进也不稳定的大黑鱼的东大水下兵团，终于可以说出“以核为主”了^[8]。

他要听到，现在总会笑了吧。

3、还是要以自力更生为主，社会主义才能建设好。

不仅水下游的，还有天上飞的。那时候的空军同样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上任才100天，长者就风尘仆仆来到了阎良，参观了西安飞机工业公司和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他登上运7-100飞机，坐在驾驶员座椅上，连声称赞说：“这飞机真不错。”在谈到进口国外的东西时，他说：

“还是要以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我们这个社会主义才能建设好。我是支持搞运7飞机的。如果你们再减轻自重，提高质量，那么我看应该和进口的飞机同等对待。这一点我愿做宣传工作。”

他不只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5年后，当听说成都有个研发团队，穷得都快去卖土鸡，还在孜孜不倦地钻研新式战斗机时，立即安排行程前往航空工业成都所视察。当时经费已经濒临枯竭，熟悉内情的人都在担心重走歼-9老路。大家都带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等待着长者。

当他看到样机的那一刻，惊叹了一句：“这个飞机是个宝！”（PS：听说他一兴奋就会有句口头禅：“这个东西是个宝，宣传出去可不得了！”）

行程安排也比预计长了很多，待到一圈情况了解清楚后，本来没准备专题发言的长者说了这样一段话：

“这些年，你们在这里静悄悄地、不声不响地、坚持不懈地日夜操劳着，并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这架飞机是给我们中国人壮胆的飞机！”^[9]

是的，这款飞机就是歼-10。

又过了5年，飞机试飞了，长者又来了，结果他问了总工程师薛炽寿一个让后者颇为为难的问题：

“薛总，这个飞机你们一年能造100架出来吗？如果100架不行50架能不能！今年大阅兵你们能不能派个几架先过来展示一下我国的军威国威！”

老薛说：很惭愧，距离批量投产还有一段距离，实在不是谦虚。但一定加班加点，保证最快时间完成试飞投产，请组织放心。虽然还有经费短缺的问题，但我们一定会加以……

然后不需要他说啥了，长者一听，经费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于是乎现场办公、最高指示。据说那天他光在座舱里就坐了半个钟头，下飞机时还在关照：有困难，就找我。然后大力拍着老薛的肩膀：“这是我们真正的争气机！！！”

多年以后，老薛回忆起来依然在感慨：“长者如此关心和重视我国航空武器的发展，是过去哪位老大都从来没有过的！”

长者和飞机的故事还有很多，后来航空人还写了专文怀念^[10]。

水里游的，天上飞的，结合在一起，那就是航妈了。这东西可是让好几代中国人百转千肠，70年代，101还没当夜游神时，海军就组织过预研，领头的正是刘老将军^[11]。

后面就是反反复复炒冷饭，炒完就凉，凉了再炒。直到长者任上又接手了891计划^[12]。我曾经亲眼见过长者站在891工程模型前视察的照片，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正在认真听取汇报。可惜当时军费吃紧，技术水平不足，于是又搁浅了^[13][14]。但据说长者依然批准了海军对此的后续研制^[15]。

再然后就是瓦良格了，购买到拖回国内也是一波N折，当时有领导出于误解，还差点把操盘团队给安排重典了。磕磕绊绊到后面，船被以“通行安全”为理由，被土鸡拦在了博斯普鲁斯海峡。最后是长者亲自出面，在对土耳其访问后，并答应了保证金、扩大旅游等条件，才得到放行许可。

待到瓦良格号开回大连，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写了一个版本：

船被拖到大连港后第二天，长者就要上去看。当时船内部相当混乱，且船上多处舱室结构强度未经勘测，众人担心安全问题，遂建议硬要去也行，那就在飞行甲板上走走算了。长者怒曰：“只上甲板看风景的话我去美国人的航母好了！死在中国的航空母舰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嘛！”大家好说歹说晓以大义您老身体倍儿棒不差这一天云云，总算是稳住了长者。
直到03年9月海军和中船重工组织了现场评估之后，认定老瓦的现状还算不错，并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安装照明灯具工作，长者这才如愿登上了瓦良格并满意的走了几个舱室。还没等下舰，长者就指示，她就是中国海军第一艘航空母舰。

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则是说各方围绕航母发展仍有争议，最后航母派请潘镜芙院士出面，趁长者去大连视察请他上船。这里一并附录^[16]。但我更倾向于前文的说法。因为当时长者的身份已经仅剩军职了，非涉军的视察与他无涉，且当年5月为了失事的361号潜艇刚去过大连^[17]，如非主动安排，很难4个月内去同一地方两次。且长者已经在前期参与了最高层级的跨国背书，不可能事后就如此放任争议了。

总之，这次上船后，长者亲自督促，10月完成综合论证。11月，形成综合论证报告。越明年6月，总参、总装、国防科工委联合向GWY、JW提交了研制中国航空母舰报告。8月，报告得到批准，048工程正式启动.......9月，16.4届会议同意长者辞去CPC的JW主席职务。

4、台湾问题没有100年了

第三次台海危机时，美国又派出老朋友+老狐狸基辛格来投石问路。基辛格一见面就问长者：“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台湾问题可以等100年，现在算数吗？”长者说当然不行。基辛格又问why。长者表示：“老人家这话是23年前说哒，现在只剩77年了。”^[18]长者还表示，中美关系之所以麻烦不断，是因为美国搞事不断，“在事关中国主权、领土完整和统一的重大原则问题上，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的立场都是坚定不移的，不会有任何动摇。”^[19]

而且长者也并非真打算等77年，转过身就开始琢磨夺取离岛、敲山震虎的计划了，可惜众所周知的原因，事情最终没成。面对大家的垂头丧气，本来心情不好受的长者，反而开导大家：“这几个离岛留给台湾，他们多少还有些顾忌，不至于关起小楼成一统。”最近金门巡逻常态化了，继续能在“台独”论述上撕开口子。

长者还一直想着能去台湾，在1995年元旦发表的八项主张中，他就表示“愿意接受台湾方面的邀请，前往台湾”^[20]。可惜对面出了个老骗子养出了一群绿毛子，此事终究难以成行。面对台湾人某次以七步诗形容两岸前景，长者斩钉截铁地表示：“如果有人搞‘台独’，出现相煎何太急的局面，那是他们造成的。本是同根生，本是一个中国，为什么要搞‘台独’？”^[21]

长者退休时，送了在职同事们一套瓷器——《郑成功收复台湾》^[22]。

5、中华民族有着很强的凝聚力，任何困难都压不倒我们！

正如长者所说，九八抗洪也是很重要的，南北三江同时发瘟，受灾人口2亿，一旦出现决口溃散，还将进一步扩大受灾范围。这也是我们亲身经历的一场国战。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这儿毕竟远离灾区，节奏没那么紧张。晚上新闻联播时段，邻里之间盛夏纳凉，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可是一到长者讲话，大家就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巷子里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长者的声音在久久回荡：“中华民族有着很强的凝聚力，任何困难都压不倒我们！”

两年后，炸馆事件发生，长者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巷口：“中国人民决不答应！”^[23]多年以后在回顾这段讲话时，注意力却被另一段话吸引了过去：

“我们要继续坚定不移地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要把对北约野蛮行径的巨大义愤和伟大爱国热情化作强大的动力，同心同德，艰苦奋斗，不断增强我国的经济实力、国防实力和民族凝聚力。这是社会主义中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保证。
我们要继续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这是强国之路。我们要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又要进一步扩大开放，继续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开展对外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把发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同积极学习世界上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结合起来，不断推进我国的现代化建设。”

少时只觉膝盖软，而今方知负重难。而且不只是对这段话、对这起事件，把这段话的精神串联到新中国成立至今多少历史大事，都能看到我们国家是多么可贵，是一个永远不煽动仇恨、永远放眼格局的真正负责任的伟大国家。煽动仇恨的大多数都是那些外人与叛徒，还一面煽动，一面反过来指责我们，对于这样的PUA，大可将他们如数反弹。

又过了两年，飞机又被撞了，从此在很多中国人的心目中，4月1日少了很多愚人的趣味，但多了很多育人育己的意味。长者又一次忍辱负重，强调着中华民族是有强大凝聚力的。希望大家要把强烈的爱国热情化为强国动力，努力推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事业，不断增强我国的经济实力、国防实力和中华民族凝聚力^[24]。

当然，长者也有他的倔强，美方修改了5次道歉信才算过关。另外，他坚决要求美方不得完整带走肇事飞机，最终给它来了个大卸八块^[25]。

四年后，《汉武大帝》首播，当听到片尾曲《等待》，看着那一句“我为什么还在等待”，配的是刘启埋头的画面，我第一反应居然就是梦幻联动到长者。

都写到这了，就为长者，为和长者一起从那个时代扛过来的人们，点上这首歌吧。大家都辛苦了。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为一个永恒的春天而拼搏、而等待、甚至不得不忍耐。

如此贴合历史，又如此贴合近世，当时看似屈辱，雪耻百年不晚，这就是中华民族的一脉相承。

6、其实他很爱笑的，而且还多才多艺

虽然看到上文截图的画面，就会想到长者。但又会觉得没那么像，比起电视剧里苦大仇深的刘启，长者其实特别爱笑，也时不时给我们带来欢笑。别的不说，直到现在我还有个习惯，只要自己emo的时候，除了看什么吾皇万睡、可汗通典，还有个很有效的纾解方式就是去上海交通大学的微博，看看留言区。据说长者本者听到大家编出这么多段子，也挺乐呵，大家都很开心。

那些年，有太多喜庆的事情，我们习惯了长者来揭幕。

比如：谢谢爷爷！还留下了一句成语：见鸡行事。

这个打乒乓球后自己给自己来下摸头杀，现在已经成了我手机里的表情包：

“请州长夫人演唱！”：

不仅会Hawaii guitar，还会咱本土的一大堆乐器曲艺^[26]：

北京申奥成功那天，大家都很高兴，乐到都要跳穿地板的样子。第二天重播时，几个调皮的小弟弟小妹妹还把早餐要吃的大饼，对着电视机前张大嘴的长者喂过去……

《毕业歌》专业而又颇具喜感的指挥，再联想起前面的负重前行，对于他们这代人的坚持与韬略，有了更为直观的理解：

这段长者直接充当了最强背景板，微表情不断。

所以，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默默点了这样一首歌：

那天看到了这张照片，不知是否是当年的故人：

一年以后，又出现了这样的画面^[27]。

长者的多才多艺还不止在文艺上，从专业背景来说，他又是个理工男，上面这堆军工往事，他的每个决策都不只是听，他是真会算的。

中国的载人航天正是从他们这辈开始起步，连神舟也是他的题词^[28]。

他不仅决策规划，也亲眼看到这图板上的景象一点点成为现实^[29]。

还记得神舟十五号发射升空的那天，月亮特别好，朋友圈里大家聊天，我特别开心地说了一句：神舟的题写者还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那一刻我绝对没有想到，这是我们和他同行的最后一个月夜。到第二天傍晚，含泪写了这样一段话：

然后再次点起这首歌，一遍遍重放：

从此，他也成为了历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