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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在东郊的垃圾场找到了我,当时我正在废品里翻找旧书。
我知道他来做什么。
昨天有人要走了我几根头发,当时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
今天,鉴定结果应该出来了。
「我们回家吧,儿子。」他说。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是我爸,我爸是韩士贵,我妈是张同芳。」
「那让他们一起来吧,他们也该见见亲生儿子。」
豪华的加长车厢,我们一家四口像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我亲生父亲白望川,白氏企业董事长,身家据说几十个亿。
养我长大的父亲韩士贵,母亲张同芳,曾经做过小生意。后来韩士贵爱上喝酒,张同芳迷上赌博,把家底赔光了,只好在垃圾场附近谋生活。
还有我,一个出生时被抱错、在垃圾场生活了18年的少爷。
白家的房子在城西山麓,巨大的湖泊旁矗立着零星几座庄园别墅。
佣人沏上热茶,所有人围坐在沙发上。
除了我们4个人以外,还有我亲爹的弟弟白望哲和我的妹妹白思玉。
「你亲生母亲,也就是我的妻子,十年前过世了,过两天我带你去祭拜她。」我爸对我说完这句话,便转头向韩士贵两口子表示感谢,感谢他们把我养这么大。
韩士贵很腼腆,不停地搓着手,腿脚也不敢动,像是生怕把脚下的天鹅绒地毯踩脏了。
他说:「这也是缘分吧,我们家穷,苦了令郎了。」
听得我直犯呕。
因为酗酒和赌博,他们把7岁的我锁在地下室里2天2夜,却指责我娇生惯养。
他们做生意赔了钱,除夕夜把我脱光了丢在门外,因为我没有按时给家里的观音像上香。
8月的夏天,他们让我去垃圾场翻废品,却一瓶水都不给我。我在公厕旁的水龙头接自来水喝,脚下飞舞着苍蝇,蠕动着苍蝇的后代。
「他以后有好日子过了,我们也高兴。」张同芳伸手抹了抹眼角。
演技这么好,不去做群演太可惜了。
我爸又说:「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我们两家还是要往前看。养育之恩,我会尽力做一些补偿。我也向你们二位保证,一定会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和成长。」
韩士贵答道:「可不敢当,我们现在只想见到我们的孩子。」
「我哥还没下课呢,可不像有些文盲,学都不上。」白思玉话里满是嘲讽。
「怎么说话呢?这才是你哥。」白望哲斥责道。
「这是你妹妹,但是是你二叔亲生的,你母亲特别想要个女儿,但她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再也怀不上了。你二叔就把他的小女儿过继给我,圆了你母亲的愿望。可惜她还是走得太早。」
「我可不认什么垃圾堆里的哥哥,谁知道是什么德性。」白思玉坐在沙发拐角,裹着公主裙,刻意把身体侧向远处,脸上写满了嫌弃。
「别管她了,她就是个大小姐。」白望哲说,「你还是多问问你儿子吧,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叫韩渊,渊博的渊。」张同芳抢着说道。
白思玉一下乐了:「含冤含冤,你还含笑九泉呢。」
我爸似乎也觉得这名字不好,说:「你在白家是思字辈,你妈妈在生你之前就给你取好了名字,叫白思简。意思是希望你一生简简单单,不遇琐事。」
「不行!那是我哥的名字,怎么能给这个人?」
「我还没说完,你妈妈当时取了两个名字,想着以后再生一个的话,不管男女都叫白思青。」
「白思青,好哇,嫂子生前最喜欢青色,你们还是在青城山认识的。」
「哥!」白思玉从沙发跳了起来,往门口奔去。
假少爷回来了。
个子不高,宽脸,眉宇间一股邪流气,跟韩士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看到韩士贵时,我爸和我二叔都盯着他看了许久。
「思简,这就是你亲生父母,这是当时和你一起被抱错的孩子,白思青。」
白思简看我的眼神,像藏在棉花里的刀片一样。
他将我紧紧搂住,眼泪从他的脸颊划入我的领口。
「你终于回家了,我特别激动。」他说。
这么会演,真和那两位是一家子。
白思简放开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朝韩士贵和张同芳磕了个头。
「爸,妈,这18年不在你们身边,感谢你们生育之恩。」
接着又对我爸磕了个头。
「爸,感谢您和我妈的养育之恩。你们都是我的父母,我感到自己很幸福。」
说得我都有一点感动了。
白思玉扑过去趴在白思简身上,含着泪对我爸说:「这才是我哥,爸爸,你难道还要赶他走吗?」
行,有备而来,不白做这18年的大少爷。
我走到白思简身边,也跪了下来,对我爸说。
「我爸是韩士贵,我妈是张同芳,无论如何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如果你要认我,就让他们留下来。如果不同意,就让我们走。」
我爸抹着眼泪看了看二叔,把我们俩都拉了起来,说:「我哪有赶你们走呀,我答应你,都不要走。」
我一个收废品捡垃圾长大的,看惯了白眼和耻笑,跟我演什么道德绑架?
我们一家6口在别墅住了下来,他们有血缘关系的有3个人,我和我爸再加上一个过继的妹妹,仿佛我们才是客人。
韩士贵和张同芳对我爸始终恭恭敬敬,在家里也特别老实,虽然吃穿不用愁了,也不用再回那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但我知道他们装不了多久。
别墅的地下室有个偌大的酒窖,餐厅还有一排巨大的酒柜,单就这两个地方,韩士贵就不可能不百爪挠心。
噢对了,地下室还有个迷你赌场,张同芳跟打扫卫生的佣人闲聊,走进地下室时嗓子都在颤抖。
满屋子的古董、字画、名贵家具,每一样都够他们潇洒好一阵子。
我妈的墓在她的老家,来回要两天。
一路上,我爸都在说他和我妈过去的事,但很少问起我,也许是怕触痛了我,让我觉得是他们抛弃了我。
我爸还说,当年生我的医院遇到过火灾,当年的档案全都烧没了。全靠二叔没日没夜的奔忙才能找到我,是我们家的恩人。
二叔外表很憨厚,头发秃了一半,眼角有明显的皱纹。
「你二叔跑遍了全市所有的街道、派出所、黑市、帮派团伙,一个个垃圾场、废品站去找,才把你找到。」
我给二叔鞠了一躬,豪车就是宽敞。
「以后你和思玉就是亲兄妹,对待二叔要像对我一样。」
我点点头。
司机的电话响了。
「老爷,是张妈打来的,要接给您吗?」司机说。
「接过来吧。」
电话通了。
「老爷,今天你们出门后,韩先生和张太太也出门了,我看他们衣服里像裹了什么东西,于是检查了下家里,发现少了一个古董花瓶、两瓶红酒,还少了两块手表。」
「知道了。」我爸把电话挂了。
我早上跟韩士贵说要出门三五天,他的眼睛立马闪起了贼光。
憋了那么多天,总算蹲到了机会。
「思青,你能跟我说说你养父养母是什么样的人吗?」
第二天一早,我们拜祭过我妈便赶回了家,到家时正值中午,一开门就闻到浓浓的酒臭味。
韩士贵趴在地上,嘴里呕吐着脏东西,不清不楚地吐着泡泡。
张同芳则歪在沙发上,脚翘在半空,打着呼噜。
想来是一个喝了一夜,一个赌了一宿,刚刚回家。
佣人们捂着鼻子打扫着,眉头皱得像看见野狗。
「这怎么回事?」我二叔叫道。
张妈一见我们回来了,跑过来解释:「韩先生和张太太一夜未归,刚刚进门便一个睡倒、一个呕吐,正在打扫。」
思玉听到动静,从二楼跑出来,对我爸和二叔嚷嚷:「这俩都什么人啊?恶心死了,什么时候搬走啊,我都不想下楼了。张妈,今天的饭菜都送到我房间来,我死也不要跟那两个人一个桌子吃饭。」
「张妈,你叫上老童他们几个男的,把韩先生和张太太送回房间,等他们清醒了,让他们来见我。」
我一把抱住我爸的胳膊。
「你不能赶他们走,他们只是贫苦,不是坏人。」
我爸拍拍我的手,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今天跟我说了很多他们的事,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但是他们一直这么住着,没个事做也不合适,我找他们谈谈,给他们安排个工作,对他们后半生也是个谋划。」
「谢谢。」我松开了手,也松了口气。
我确实说了很多他们的事,都是好人好事,虐待我的那些我只字未提。
他们要是走了,我这18年岂不白忍了。
当着全家的面,我爸请韩士贵出任鞋店的副主管,请张同芳在美容店做行政。这两家店都是我爸公司旗下的分店,岗位也都没什么难度,相当于吃白饭的福利岗。
他们从家里偷东西的事我爸没有提起,我想应该是给我保留颜面,不想家里人觉得我是两个贼养大的。
韩士贵酒确实醒了,但脑子并不清醒,他居然当场问到工资多少,有没有五险一金,上下班有没有车接送。连张同芳都听不下去,使劲掐了下他的大腿才让他闭嘴。
碍于面子,我爸也同意家里分一部车一名司机,每天接送他们上下班。
他俩已经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比我预想的快很多。
我爸安排完他俩,也一并把我安排了。
他找了全市最好的老师,组了个补课团,为我定制学习课程。
我跟他说了,我小学读完就没上过学了,不是因为韩士贵对我不好,而是家里实在需要我去捡垃圾。
但我没跟他说,从小学毕业到他在垃圾场找到我,我在垃圾堆里读完了一千本书。
现在这个社会,太多人把书当垃圾一样扔了。炎炎夏日,寒雪三九,能陪我度过的只有垃圾场里翻出来的一本本旧书。
我没有学历,但不代表我蠢。
我早就知道,韩士贵和张同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因为这件事,他们一度发狂,仇恨,迷上酗酒和赌博。
也随之把家产败落的责任推给了我。
既然他们养了一个别人家的儿子,当然没必要对我有一点点疼爱。
豪华补课团给我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力争在一年内补完初中三年的课程,再花两年的时间考上一所大学,或者出国去念书。
我身体纤弱,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小几岁。
而从小锦衣玉食的白思简虽然随韩士贵长得不高,但身体明显健康强壮。白思玉才上高一,身材发育已经极其丰满妖娆。
我确实不像这家里的人,他们也都这么盼望。
韩士贵穿上了西装,张同芳穿上了制服,俩人人模狗样地开始去上班。每天早上司机老童会开家里的闲置的车送他们出发,有时候是宾利,有时候是幻影。他们爬进车里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是应该的,西装制服下面是两副没有人性的躯体。
白思简每天到家就回自己房间说是读书,白思玉经常在他房间里待到晚上。
我爸工作很忙,掌管偌大的集团,一直也没有续弦操持家里,头发几乎全白了。每天不管回来再晚他都会找我说一会儿话,有时候是闲聊,有时候是试探,有时候只是单纯坐着,像是在照镜子。
韩士贵和张同芳在垃圾场混迹了小十年,打交道的都是社会底层的渣子,上班对他们来说不是福利,是煎熬。
第一个不满的就是老童,他时常和张妈在车库聊天,被我撞见,他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少爷,能不能拜托你跟韩先生打个招呼,坐家里车的时候不要把脚踩在座位上。家里的车子我一直保养得很好,皮子木料都和刚买来时一样,老爷也是很爱惜的。我提醒过他几次,但他好像不太高兴,他是老爷的贵客,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朝他鞠了一躬,表示道歉。
老童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我又说:「少爷哪能给我鞠躬,我就是个司机,给老爷开了几十年的车子,舍不得弄脏了。哦对了,还有张太太,经常在车里嗑瓜子,那个瓜子壳嘛吐得到处都是,我每次要趴在座位下面才能捡干净,我这个腰也确实受不了。」
张妈也附和地说:「我在家里打扫卫生也是受这个罪哦,瓜子壳都好说,还随地吐痰擤鼻涕,真是没法子。」
我只好又给他们鞠了个躬,请他们暂时忍耐一下。
这种忍耐不需要多久,因为第二天就是他们发工资的日子。
这次不是一夜未归了,而是过了两天才回到家里,身上都臭了,眼睛还爆着血丝。
韩士贵大声喊来张妈给他换洗衣服,张妈捏着鼻子把衣服扔进垃圾桶,说:「这还洗什么洗,别把洗衣机脏了。」
韩士贵伸手要打张妈,被张同芳拦住,二人对了对眼神,钻回房间了。
半夜,韩士贵从房间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往三楼摸去。
三楼只有一个房间,是我妈生前的用来放私人物品的房间。除了她的衣服鞋子名牌包,还有她的灵位。
我爸时常找我说话,就在那个地方。
三楼有许多珠宝首饰,限量款的奢侈品,门是没有锁的,也没有监控,这些事我全在不经意间分几次告诉了韩士贵和张同芳。
但我没告诉他们,张妈说过三楼是禁区,谁要是不经许可就上去,后果是要吓死人的。
次日一早,韩士贵和张同芳就离开了别墅,老童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他们,反倒是等来了鞋店和美容院的人。
他们把我爸堵在客厅里,脸都憋红了。
鞋店的经理先说:
「董事长,韩副主管穿着给客户定制的皮鞋去喝酒,又回到店里吐的到处都是,总计损毁12双马上要交付的高定,还有若干皮件、档案资料。」
「前天于董正好过来拿鞋,当时韩副主管脚上穿的就是,他借着酒劲把鞋直接扔在于董脸上。于董的司机看不下去跟他打了起来,两人都进了派出所。这件场面被人拍成视频发到了网上,现在许多客户都要求退定。」
「韩副主管在派出所保证这件事他会负责,让我们不要告诉你。我们不放心,还是特地来跟董事长您说一声。我们没有管好店里的生意,我们有责任。」
美容院的经理接着说:
「董事长,张女士入职行政后,经常给客户打电话让她们找她私人充值,还偷拍客户的隐私再找她们要钱。前两天客户的私人物品寄存在前台,后来说有东西丢了。我们查了监控,那段时间只有张女士碰过客户的物品,但她不承认是她偷了。客户报了警,她才改口说是在前台桌子下面发现的。」
「董事长,还有件事很奇怪,自从张女士入职后,时不时有黑社会样子的人来店里打转,我派人去了解过,他们是附近放高利贷的。这些人对我们的客人有很坏的影响,有几位太太直接来退卡,还把我都拉黑了。」
我爸的脸色愈发难看,那两人还要继续说,被我爸打断了。
「张妈,让老童去通知韩先生和张太太,请他们今天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张妈说:「韩先生和张太太一早便出去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看他们好像把衣服裹得紧紧的,跟之前那次一样。我刚才在家里检查了一遍,又没有丢什么东西。」
我爸的眼睛一瞪,迈开步子就上了三楼。
我妈结婚时的钻石项链不见了,那是我爸送她的定情信物,一直摆在灵位前,特别显眼。
除此之外还少了几件首饰和包。
「报警!」我爸捶着门框咬着牙说。
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韩士贵和张同芳,他们正在地下黑市还价。
别的东西都在,唯独钻石项链现场始终找不到。
韩士贵矢口否认自己拿了钻石项链,甚至不承认自己偷了别的首饰出来卖,他说只是借用出来给朋友看看,他们身上没有钱,因此不承认买卖已经达成。
把人带回来后,因为是家事,警察先告辞了。
张同芳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我们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儿子没了,还要被人污蔑成小偷,难道有钱人就可以随便栽赃陷害吗?」
韩士贵大吼一声:「不想让我们活,我们走!把我们的儿子带上一起走。」
闻讯赶来的二叔把白思简和白思玉一道从学校接了回来。
张同芳一把拽住白思简的手,连哭带叫地说:「孩子我们走,这里不欢迎我们,给我们扣屎盆子。」
白思简一边安抚,一边把手抽走,退到我爸身边。
「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看见他们家有钱就不管你亲爹亲妈,你想认他做爹,他还能认你做儿子吗?你跟不跟我走?不走你就在这做条狗吧。」
张同芳气冲冲要出门,被二叔拦住。
「项链找回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能走。」我爸说。
「你怎么就认定是我们拿的?你家里这么多人,他们就不能拿?」韩士贵说。
「韩先生,张太太,如果你们能帮我把项链找回来,我愿出30万表示感谢。」
「30万?那也太少了……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拿就是没拿。」
「如果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们,请在客房小住几日,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完。」
老童带着两个保镖,连推带请地把韩张二人送回了房间,把门反锁,留了一个人在门口站着。
「狗改不了吃屎,什么人养什么狗,这家人没一个好东西。」白思玉嘴里骂着,眼睛却盯着我。
「大哥,既然他们把东西偷出去了,现在应该还在黑市,一时半会出不去,我立刻找人去查,一定把嫂子的东西找回来。」二叔拍着胸脯保证。
「要么还是交给警察,警察不是在交易的时候抓住的吗?人赃并获呀,光是那几样首饰就够判重刑了。」白思简说。
我爸看了看白思简。
「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要把他们送进监狱?」
白思简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是一时心急口快。
「我想听听思青的意思。」我爸看看我。
「没准他也是一伙的……」白思玉小声嘀咕。
我看了看张妈,她在角落里站着。
「张妈。」
「哎,少爷。」
「我像个贼吗?」
张妈一愣,急忙摆手道:「少爷怎么会像贼呢?」
「那为什么我在家里去过什么房间,待过什么地方,你都会过去检查一遍呢?」
张妈看看我爸又看看二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没有……不是检查……是碰巧了要打扫……我怎么会去检查呢……」
「您别着急,我没有怪你,我替你说吧,你是为了咱们家着想,怕家里再丢东西,你是好心,对吧?」
张妈不答话,低着头。
我又对我爸说:「你们看,因为我养父母偷过东西,连张妈也会觉得我既然是他们养大的,那我也会偷东西。你们都会这么想,但只有思玉愿意说出来,所以她比较真诚。」
客厅沉默得像个灵堂。
「如果我养父母真因盗窃进了监狱,我倒没什么,但对思简……」我望望他,「他真的一辈子都是贼了。」
「你……」白思简冲我吼了一声,继而又变了表情,硬生生从牙缝里咬出一句「不用你为我着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是贼呢我哥怎么会是贼?」白思玉说。
「住口!」我爸斥责道,「思青说的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让他们走,把他们关进房里,就是不想让思简成为盗窃犯的儿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做了18年的父子,我岂能不为你考虑。」
「但是那条项链是妈妈最心爱的纪念……」
「不要说了,项链一定要找到,但此事谁也不准对外泄露一句。等项链找到了,我们再做个了结。望哲,拜托你好好查查吧。」
「好的大哥,黑白道我还认识些朋友,我立刻让他们全城搜查,黑市黑帮地下钱庄,我都会自己盯着,您放心吧。」二叔表了态,准备出门。
「等一下,二叔。」我叫住了他,「项链不一定在外头。」
「你什么意思?」
「我养父母是在夜里去三楼拿的,肯定不敢开灯,应该是用手机做手电筒,摸到什么拿什么,拿完东西必然是先回房间检查。那条项链我见过,镶满了宝石,很大,很容易损坏。他们多半不会一次性全带出去变卖,尤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也担心被骗被抢。而且,警察刚才不也说了吗,他们一路没有停留,交易时身上也没有,我想那条项链应该还在他们房间里。」
「没错没错,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老童、张妈,你们带人进去看看。」我爸吩咐道。
十分钟不到,张妈捧着项链回到客厅,恭恭敬敬地摆在桌子上。
钻石的光芒混合着三色宝石,格外刺眼。
韩士贵和张同芳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叫嚷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是被陷害栽赃的。
「思青,多亏了你冷静,否则我们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到时候他们找个机会把东西塞到谁的房间,或者归还原位,我们还真成了冤枉他们了。」
二叔说:「哥,既然东西找到了,这两位还住在这里也不合适。我在江口的农庄还少些人手,不如让他们去那帮忙吧。人你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再来打扰你。只是思简马上要考试了……」
「我哥不能走,谁也别想把我哥赶走。」白思玉又跳了起来。
「思青啊。」二叔对我说,「思简从小在这长大,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你不要记恨他呀。」
白思简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我爸说:「爸爸,养育之恩大过天,您让我走我不得不走,我只是想着您说过的话,男人当以学业为重,为兄当以妹妹为重。我实在舍不得您和妹妹,舍不得我的学校。但是既然思青容不下我,我只能掏心割肉,跟您拜别了。」
「哎呀思青,你看你,都是一家人嘛,何必骨肉分离呢?」二叔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到白思简身边。
那意思是要让我请他起来,深情挽留再认个错?
我刚刚帮白思简避免了贼儿子的头衔,又帮家里找回了项链,怎么二叔突然几句话,我反倒像成了拆散家庭的罪人。
白思玉盯着我,气得像喘不过来气。
连张妈和老童都在看着我。
原来几十亿身家的别墅里,反反复复也不过是道德绑架这一出老戏。
我蹲下身子,拉起泪光闪闪的白思简,先给了他一个拥抱。
「思简,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结拜成兄弟吧。我们一起孝敬爸妈,一起照顾妹妹,将来这个家我们一人一半,谁也别想赶你走。」
我的余光瞟见二叔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我转头对我爸说:「爸,我和思简十分投缘,他对我很好,我也很想跟他学习。不如您把他也过继到家里,他和思玉从小就在这长大,对家里事务十分熟悉,而我在垃圾场长大,对这里一切都很陌生。什么生意啊、企业啊,将来帮不上您什么忙。有他们两个在,您也能省很多心。要么,过继到二叔家也可以,二叔不是还没有儿子吗?」
我爸的脸也拉得又长又黑。
「你们之间没有矛盾,是你们都懂事,我也很欣慰。思简今年要大考,不能分心,住在这里自然也方便学习。其他的事就从长计议,你也要抓紧把功课补上,你现在还不如你妹妹。」
「对对对,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考试最重要,快回去做功课吧,都去都去。」
白思玉拽着白思简就进了房间,关门声特别响。
韩士贵和张同芳从家里消失了,二叔说送去了外地的农场,吃穿不愁,只是中间隔了300多公里,想来骚扰不太容易。
白思简和白思玉对我态度好了许多,尤其是白思玉,居然要陪我一起补课,说是为了巩固初中知识。
而白思简依然在家里维持着好儿子的人设,读书上进懂礼貌,跟家里人处得都不错。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的。
白思简是个霸凌弱小的恶魔。
托韩士贵不让我上学的福,我在垃圾场虽然辛苦,但也相对自由。
捡垃圾的空闲我除了读旧书,就是四处查找我的身世。
现代这个社会,对像我这样渴求线索的人是特别友好的。只要一块钱,我就能在黑网吧里坐上一个小时,在各种网络信息中寻找我要的东西。
我知道我有可能是出生时被抱错了,在这座城市,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并不多。
因为我出生在2月29日,但凡出生在这一天的人,都有一种中奖的心态。
他们很喜欢把这件事挂出来,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白思简就是其中之一。
富家子弟,天生就觉得自己是唯一的中心。
只要自己是那个中心,就会有各种赞美、歌颂、奉承,还会有各种想来讨好他的姑娘。
他经常说自己的幸运数字是2和9。
他经常玩自创的抽签游戏,抽中了谁,就打他9个耳光。谁要是敢反抗,就再用9厘米的钢针扎两个窟窿。
他不只在学校霸凌弱者,还会在任何地方戏弄生命。
他曾剪断过擦洗建筑外墙工人的绳索。
在人群密集时往运钞车扔鞭炮。
虐死流浪的动物把尸体藏在饭馆里再举报。
白思简疯狂寻找着属于他的乐趣,却从来没有出事,以致于家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但他自己并不甘心,他把自己的成就都匿名记在了网络上,供不知情的粉丝们膜拜。
他这样的阔少爷,怎么可能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
他是在等一个机会。
高考对他并不重要,像白家这种豪门,学历就像一条领带、一颗袖扣一样,只是一件装饰品。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热,我每天从早到晚都要恶补初中课程。
我虽然读的书不少,但是数理化这种需要大量练习的知识还是很乏力。
白思玉放学后会经常来陪我一起上课,还会好心指导我不会的地方。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白思玉在家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少,少到只有细细的吊带和短裙。
我爸说过,她性格虽然蛮横,却没什么心眼。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是个没头脑的大小姐。
她不避讳兄妹之间的男女之别,我也不想分心提醒她注意什么,反倒显得我心术不正。
晚上8点,一天的补习结束,老师们留了作业便离开了。
作业一般不多,一到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通常我也是把作业写完才去睡觉。
也许连续的高强度补课让我压力倍增,持续性的头疼逐渐让我失去力气。
很困,很乏。
一声尖叫在我耳边响起。
紧接着是呼救声、敲门声、冲撞声。
「畜生!」
我被拎了起来,狠狠在脸上砸了一拳,力量把我冲飞起来,后背撞在课桌上,课本文具点心茶水散落一地。
我眼前清醒了一些,白思简扑了过来,一拳又一拳捶得我眼冒金星,却又无力反抗。
他太强壮了,这方面我是个弱鸡。
「住手!把他们分开!」是我爸的声音。
我被老童抓住,瘫坐在墙脚。
白思简被张妈推回房间门口,眼睛里冒着火光。
他身边站着我爸和家里其他佣人。
白思玉缩在另一头墙脚,上半身衣服裸露,吊带散断着,头发凌乱,嘴唇破了正流着血。
她抱着大腿,蜷缩着哭。
「怎么回事?」我爸问。
张妈说:「我和刘妈正在二楼收拾东西,听到小姐呼叫,就来敲门,但是门反锁了我们打不开,于是我让刘妈快去叫老童。老童过来时您也来了,我们把门撞开,就看见少爷……趴在小姐身上。」
「思玉,你们发生了什么?」
思玉神情恍惚,浑身颤抖。
「老师走了之后,思青哥哥就把门反锁了,他说我好看,想尝尝我是什么味道。我想跑,他把我按住,撕我衣服,还把舌头伸到我嘴里……」
「禽兽,她是你妹妹啊!」白思简叫道,「我在房间复习,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赶过来时你们都已经在了。没想到这个畜生会如此侮辱自己的妹妹,简直禽兽不如!」
「刘妈,扶小姐回房。」我爸吩咐。
刘妈扯了沙发的盖毯给白思玉披上,陪她回了房间。
「思青,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压在思玉的身上?」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根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思简气冲冲地说:「爸,前几天思玉跟我说过,说思青经常盯着她看,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你真白,你真不像高中生之类,我还以为是他们一起学习累了开玩笑的,没想到会是起了色心。我觉得他打思玉的主意已经很久了,多半是个心理变态。」
我感到一阵阵犯晕。
「思青,思玉虽然是你二叔亲生的,但也是近亲堂妹,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爸质问我。
我明白我应该是上了思玉的套了。
水果、点心、茶水,还有屋子里缭绕的熏香,到底是什么让我失去意识?
「爸,思玉一个女孩子,平时又没什么心眼,她最近还跟我说过一些别的事,现在没有证据不方便说,请您让人去他房间看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如果有,我再告诉您;如果没有,就当我多心了。」白思简说。
「张妈,你跟老童去思青的房间看一下,不要翻人隐私。」
十分钟不到,张妈和老童回到了房间,递给我爸一个布包。
「老爷,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白思简在我爸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我爸打开布包,里面散落出一大堆照片和内衣。
照片里全是思玉,但没有一张是看向镜头的,都是偷拍。
内衣,想必都是思玉的。
我爸看我的眼神变了。
一大早,二叔便杀了过来,举着西瓜刀要砍我。
「哥,我把思玉过继给你和嫂子,是因为嫂子特别想要个女儿,这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还对我保证过,对思玉会比对亲女儿还好。现在你的亲儿子强暴了她,这个事我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我今天不砍死他我就不配当这个亲生父亲。」
老童挡在我身前,拦着二叔的刀。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先不要激动。」我爸说。
「没搞清楚?我都知道了,那么多人抓个正着,还搜到了那些变态的证据,思玉跟我哭了整整一夜,哭到手机没电,嗓子都哑了。她说她后悔来这个家,说我不爱她,说她当这个大小姐也没什么意思,以后再不用见我们了。这个畜生把思玉逼成这个样子,你还说事情没搞清楚?」
我爸还正要继续劝他,楼上传来刘妈的声音:「大小姐自杀了!」
医院很快处理了思玉的伤口,并无大碍,她只是用发卡锋利的那一边划破了手腕,又刚好被刘妈看见流了血。
她躺在vip病房里,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医生说她的情绪很不稳定,需要持续进行观察,尽早做心理辅导。
二叔的怒火未消又添了新柴火,谁也不敢靠近他。在医院的走廊上,我爸眉头紧锁,安排刘妈留在医院照料,其它人先回别墅。
二叔跟我们一辆车,事情还没有处理,他显然很不满意。
车刚进别墅大门,我爸的电话响了,紧接着二叔的电话也响了。
我爸接电话的神情很是震惊,二叔则直接把手机掼在了地上。
「现在舆论都知道我们白家的大少爷强暴了自己的亲妹妹,明天全市各大报纸网站的头条新闻就要曝光。大哥呀大哥,我们白家几代的名声要毁了!」
我爸凝思许久,绝望地说:「思青,我们单独谈谈。」
思玉自杀后的第五天,媒体记者会在我爸公司的大礼堂召开。
在这五天里,我爸在家里宣布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将我软禁在市区一处公寓里,由老童看管。
他和各个媒体通了气,许以高额广告业务投放,压下了头条的新闻,但保证会在一周内召开这个记者会通报情况。
生意上的事,这几天都交给了二叔代管。
为了保护白思简,他向学校请了假,将白思简送到了海南的度假酒店复习功课。
白思玉出院后,去了二叔家暂住。
家里顿时只剩下他和几个佣人,显得孤苦无依。
但是这5天,我没有见过老童。
我和白家的人同时抵达了记者会现场,二叔带着白思玉,而白思简刚刚下飞机赶了过来。
他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刚坐了长途客机。
家里的佣人们居然也到了现场,坐在主席台侧面。
我爸先对到场的媒体表示了感谢,接着简单介绍了我出生时被抱错以及近半年来一直在找我的过程。
媒体显然并不是来听这些感人故事的,他们渴望知道哥哥强暴妹妹的信息。
有人甚至已经举起了「兄妹暴行」的大标牌。
我爸介绍完背景情况,对所有人说:「关于近日白家兄妹之间的传言,我想请当事人自己来陈述。」
台下纷纷举起了相机。
我走过紧张的白思玉,她还以为是要让她上台。
这一刻,我等很久了。
「大家好,我是白思青。在几个月前,我的名字还叫韩渊。不是含冤而死的含冤,虽然我确实很冤。」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和快门声。
「关于大家关心的,我是否强暴了我的堂妹一事,我想做如下声明,以及我将代表我的父亲宣布一些决定。」
「第一,我强暴妹妹一事,完全是白思玉本人设计表演的闹剧。」
会场立刻响起了剧烈的议论声。
二叔和白思玉正要发作,被身后的保镖按在椅子上,只能嘴上叫喊骂我。
「第二,这场闹剧却不是白思玉自导的,她背后的导演和编剧另有其人。」
我停了停,见没有人抗议,也没有人作声。
「当然,我是当事人,这些声明自然也是我的狡辩,但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场闹剧的剧本,以及相关的证据。」
台下顿时又举起了相机。
「6天前,也就是5月19日晚,白思玉陪我一起在房间里补课。陪我补课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持续近半个月都在这么做,与我建立了融洽的关系。补课时,家里会准备茶水点心,在我送老师出门时,她往我的杯子里下了从黑市买来的违禁药物。这种药物会令人短时间内窒息缺氧,神志不清,十几分钟后恢复,中途没有记忆。关于这一点,贩卖药物的黑市贩子吴萝卜可以作证。」
两名保镖押着一个男人进入会场,男人对着话筒说:「我是吴萝卜,主要在地下卖点违规的东西。一个月前有人从我这拿了点药,我们管它叫“情迷”,一般是用在酒吧泡妞的。那个人我不熟,但他的老大我知道是白家的。」
保镖押着吴萝卜离开了会场。
「为什么会查到这个吴萝卜呢?还的感谢我的养母张同芳,在我父亲给她安排的美容院工作时,经常骚扰客户试图谋取钱财。为了自己的私欲,她找到了自己的赌友吴萝卜,吴萝卜给她推荐了这个药,让她在客户美容时将其迷晕,趁机偷点东西。张同芳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辞退了,药就一直留在身上,她嫌贵,要退钱,被我们发现吴萝卜这个人。这是全球最权威的生物医学实验室出具的报告,证明我在次日的血液中残留的对应毒性与吴萝卜的药物毒性完全一致。
我爸的秘书将报告举在手里,在媒体的镜头前展示了一圈。
「白思玉只是个高中生,她怎么可能搞到黑市的违禁药物?当然是有人给她的,指使她这么做。而这个人就是白家前18年的大少爷白思简。」
白思简身后也站着保镖,但他没有反抗,就那么坐着不作声。
「白思玉毒昏了我,将门反锁,把自己暴露的衣服撕破,头发弄乱,将我拖到角落趴在她的身上,等到我药性快过去时大声呼救。那个时间正是每天晚上家里佣人最后一遍在二楼收拾东西的时间,听到呼救自然第一个赶过去。她们发现门被反锁,而之后我父亲才会赶来,大家一起撞破门,就会看见我正在强暴白思玉。而那时,我正好清醒过来。」
「你住口!你胡说!」白思玉疯了一样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为了逼真,白思玉还咬破自己的嘴唇,把血迹涂在我的嘴唇上,造成我强吻她的假象。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男主角,白思简的登场。」
「我是最后才到场的,我不可能安排这一切。」白思简叫道。
「对,你设计的就是要最后一个到场,以证明前面你都不知情。因为在家里所有人都被思玉引来后,你才能偷偷把思玉的照片和内衣藏进我的房间。你假装愤怒来殴打我,砸碎书桌上的茶水器具,就是为了等茶水被佣人自觉清洗,扔掉残渣,证据自然就破坏了。之后你引诱父亲从我的房间找到照片和内衣,转移他对我中毒的注意力。」
「你血口喷人!」白思简叫道。
「有没有证据?」记者也问。
「首先,根据偷拍白思玉照片上的油墨化验报告,可以证明这些照片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印的,时间就在不久前。而一次性打印这么多偷拍女性的照片,去打印店并不安全,所以我查了全市所有的自助照片打印机,发现这样一段监控视频。」
大屏幕亮了起来,视频里一个戴口罩帽子的男人走进自助打印机,打印了上百张照片后离去。监控拍不到打印了什么照片,但是打印者耳朵上的耳钉,帽子露出的头发,脖子上的项链,和白思简的一模一样。
「那个地铁站是终点站,人很少,打印机平时根本没有人用。我们查找打印记录,从缓存中恢复出那一天打印的照片,和从我房间翻出的照片完全一致。」
「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白思简呢?」记者问。
「因为白思简少爷从小就不会用现金,他去哪都是刷我爸给他的卡,习惯了。那天他虽然特地掩盖了样貌,却改不了爱花钱的毛病。他嫌一大堆照片装着麻烦,于是在地铁口的便利店买了个档案袋,刷了卡,有消费记录和当时便利店的监控为证。」
屏幕及时显示出便利店当时的情形,白思简甚至当着店员的面把照片统统塞进档案袋里。
「我再说一遍,那个人不是我,我有很多卡,也许丢了一两张,这经常发生。」白思简强装镇定。
「我知道,所以我特地让大家看一看你在便利店的视频。你看到你拿过照片吗?你忘了戴手套。警方的指纹比对证明,你要过个目吗?」
白思简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脸愤怒瞬间泄了气,变得懊恼。
18年来的一帆风顺,让他完全丧失了自己做点事的能力。
「请问白思简和白思玉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白思玉是我二叔过继给我父亲的女儿,是法律意义上的女儿。而我是血缘上的儿子,如果我被断绝父子关系,白家的继承人就是白思玉。白思简做了18年的大少爷,是不可能回到垃圾场生活的,他们能一拍即可,是有共同的利益,也就是我父亲的家产。」
「那么您和白董事长打算怎么处置白思简和白思玉呢?」
「感谢。」
记者愣住了?
「感谢?感谢我?还是……」
「感谢白思简和白思玉,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出好戏,我父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谁在操纵白家的命运。」
老童带着韩士贵和张同芳走进会场,来到了主席台。
与此同时,我父亲接起了电话,几秒钟后,他对我点了点头。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养父韩士贵先生和养母张同芳女士,18年前,我的养母和我亲生母亲在同一家医院分娩。半年前,我父亲意外发现白思简不是他和我母亲的亲生骨肉,最大的可能是在出生时抱错了孩子。但是那家医院曾经遇到过火灾,资料档案已经付之一炬。我的二叔多方寻找才找到了我。这18年的错过,不得不说是一场意外。而这次闹剧,正好掀开了这场意外的真相。」
「什么真相?」记者们齐声问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养父母就发现了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也曾去医院调查过、闹过,但很快被阻止了。有股神秘的力量让我养父的生意一落千丈,赔光了家底。接着让他们俩一个嗜酒,一个嗜赌,深陷不能自拔。那股神秘的力量逼迫他们搬到了垃圾场,被人监视,定期付他们封口费。直到半年前,他们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他们,只要帮他在白家站稳脚跟,就可以让他们全家衣食无忧。」
「这个人是谁?」
「白思简。」
韩士贵和张同芳低着头,对喧闹的会场充耳不闻。
「白思青先生,您是说白思简其实早就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吗?」
「这要感谢那股神秘的力量,我的好二叔白望哲。」
二叔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但打了两个脸色就变了。
「我的养母在白家住下后,仍然改不了赌博的毛病,为了捞赌资她打起了美容院客户的主意。她私下翻找客户的档案,偷拍客户的隐私,客户寄存在前台的行李她也会去翻查值钱的东西。很巧,她翻到了一些东西,证明神秘力量的联络人正是白望哲的心腹小弟。」
张同芳拿出一叠照片,颤颤巍巍地说:「我作证,我在偷翻一位太太的行李时,找到了她老公和白望哲关系的证据,还有白望哲指示他去联络我和老韩,对我们要说什么,要给什么。」
「有了这个意外的收获,我们彻查了当年医院失火的情况。档案虽然烧没了,但是那天值班的护士长还在。她在调包了我和白思简之后就迅速出了国。可惜,这么多年她早就把这笔好处费花得一干二净,当知道我们在寻找证据时,她很痛快就答应了,因为她恨透了欺骗她感情的初恋男友,我的二叔。」
舞台上亮起了视频,一个中年女人对大家打招呼,说:「我可以作证,当年白望哲以和我远走高飞为诱饵,让我掉包了他哥哥白望川的儿子和当时一起出生的孩子。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到了国外,如今我是不可能回国了,我的青春和感情都不可能再挽回,如果那两个孩子恨我,我想说一声对不起。」
「豪门真得太复杂了。」记者感叹道。
「白望哲觊觎我父亲的家产,调包了我和白思简,原本计划在适当时机爆出这件事,让白家后继无人,他作为我父亲的亲弟弟自然而然获得了继承权。我母亲生我之后,特别想要个女儿,我父亲已经在着手去福利院寻找合适的女孩,被白望哲知道,想尽办法过继了白思玉。如此一来,等于有了双保险。白思简在外面无恶不作,霸凌同学,玩弄性命,都是二叔在替他兜底,也反过来拿捏他的要害。他让白思简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得不投靠他,听他差遣。所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我亲爱的二叔,费劲心力找到我的二叔。」
「弟弟,你为了白家的家产,筹谋二十年,真是不容易。」我爸说。
二叔嘴张了张,又低下了头。
「刚才你接的电话,就是向你汇报,公司已经全面接管了我的一切,对吧?」
「是,思青马上会宣布,取消你在白氏企业一切职务,断绝你、白思简与白家的所有关系。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吗?」
「才5天,你们效率挺高的。」
「说明我这个儿子,确实遗传了我不少精华。」
媒体用头版报道了白家的大事件,但在我爸的斡旋下,隐去了许多中间过程。
白望哲恳求我爸给白思玉一条生路,我爸表示既然她已经过继了,就永远是他的女儿。
但白思玉不好意思面对我爸,主动要求去国外留学。
她保证,学成归来后一定是一个全新的白家小姐。
白思简接受了我爸一直供养其学业的建议,搬出了家,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住处。
韩士贵和张同芳兴高采烈地搬回了垃圾场,他们将是那个垃圾场新的主人。
庄园,湖上,两根鱼竿。
我爸问我:「你怎么确信你养父母会出来作证?你就不怕老童去见面会把事情搞砸?」
我笑着说:「我当时已经被您关了紧闭了,就算想去也出不去呀。」
我爸说:「当时是为了让你二叔不起疑心。」
「我知道,我更知道我养父母想要什么。他们在那个垃圾场过了十年,垃圾场每个人都可以欺负他们,十年的憋屈和仇恨,再多钱都化解不了那种怨念。老童只要告诉他们,事成之后他们就是垃圾场的主人,所有人都在他的脚下,他们不可能拒绝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不是君子,所以他们比君子更渴望报复。」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二叔的?」
「从思玉自杀的时候。他说思玉跟他哭了一晚上,还知道了很多事件的细节。按理说,他也应该劝了思玉一晚上。怎么劝了一夜到早上还自杀了呢?还特地在他过来的节骨眼上,想必是商量好的。」
「嗯,你二叔太着急了,功亏一篑。」
「但是,爸,说实话,你演得不像。你跟我单独谈谈时,你应该痛打我一顿,打出动静,像周瑜打黄盖那样。否则,想瞒过他们还真有点悬。」
「我亏欠了你18年,当时是真下不去手。」
「所以,你本来是打算打的?」
「钓鱼,钓鱼。」
(完)